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小说巴士 > 都市现言 > 将门权宠 > 第210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八)

将门权宠 第210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八)

作者:薄须 分类:都市现言 更新时间:2025-02-04 19:19:03 来源:小说旗

秋叶山居。

“听说你病了。”裴璋忧虑不已,按下楚识夏的杯盏,“就别喝茶了。”

楚识夏眨眨眼睛,说:“这是酒。”

裴璋无言以对,楚识夏撇开他的手,端起杯子闻了闻酒的香气。裴璋看着她平静如常的神色,心有惴惴。他已经听闻北狄使团遇害的消息,云中楚氏的处境堪称如履薄冰。

“你知道许得禄为什么能活到如今吗?”

裴璋一愣,不知她为何说起这个风牛马不相关的人来。

楚识夏自顾自地往下说:“摄政王、庄松柏,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却都轻易地落败。只有看似不起眼的许得禄苟活至今,甚至一次次东山再起。”

“因为他足够卑躬屈膝么?”裴璋思索道。

“因为他足够了解陛下。”

楚识夏靠在椅子里,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是个倦怠慵懒的姿势,“他了解陛下的自负、自私、不择手段和恐惧。陛下最害怕的不是北狄人,而是如同摄政王一般强势的臣子。和谈一旦成功,拥雪关十几年的大计便一朝葬送。我兄长一时情急,朝中又有不少人反对和谈,已经令陛下警惕。”

裴璋哑口无言。

“陛下不需要聪明的臣子,他只需要忠诚的臣子。”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顺从他?”裴璋不解,“我不信你被罚跪当日,你没有更好的办法。”

“因为没有用。”

楚识夏笑笑,说:“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我若委曲求全,便是虚与委蛇;我若坦坦荡荡,便是有恃无恐。我在帝都跪得足够久,不想再仰头看人。”

裴璋皱起眉头,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墨雪,你怎么了?”

“陛下并非明君。”

裴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四下环顾无人的庭院,只有零星的雀鸟起落。

“你疯了?!”裴璋不可思议道。

“你也明白,只是不敢说。自古以来,王朝兴衰,亡于外患者少,亡于内乱者多。帝都两次兵乱,滨州瘟疫,庆州叛乱;君主亲近阉宦、好大喜功,朝臣贪赃枉法、唯利是图;忠君爱国者血溅金殿,奸佞小人横行无忌。”

现如今,皇帝还要自毁长城。

楚识夏一顿,抬起清澈冷冽的眼直视裴璋,“这是亡国之兆。”

裴璋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定定地和她对视。

“你想让我做什么?”

“太子殿下有一双柔软聪慧的眼睛,他不是白焕,也不是陛下,他不会对黎民百姓的痛苦视而不见。”楚识夏站起身,用力地在裴璋的肩膀上按了按,“殿下是霍文柏的学生,他会不负我们的期望的。”

裴璋心里隐隐地有了猜测,楚识夏的用意呼之欲出,裴璋却不敢开口。楚识夏并没有逼迫他,只是轻松地笑笑,转而打发侍女送客。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销磨。”

裴璋忍不住回头望去,层层叠叠坠下的紫藤萝花下,楚识夏轻轻地吟唱出这首词。她捧着那杯没有喝一口的酒,眼底映出开到灿烂的紫藤萝,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淡得仿佛转瞬即逝。

裴璋心事重重地坐上回家的马车,反复琢磨楚识夏的话。

陛下并非明主,储君指日可待,这样的话放在历朝历代都是狼子野心的昭示。皇帝并非英明的君主,裴璋不是不清楚,否则也不会曲折迂回地帮助白子澈。

楚识夏怎么敢说出这句话,难道她不知道楚家如今的处境吗?

裴璋猛地反应过来,心跳如擂鼓。

楚识夏正是明白楚家如今的处境,才不得不孤注一掷。

皇帝扳倒了庄松柏,扳倒了摄政王,下一步就是收回阕北四州的军政大权。北狄虎视眈眈多年,云中楚氏的地位才屹立不倒。可北狄若是投降归顺,云中楚氏的大权便名不正言不顺。

北狄人臣服是假,养精蓄锐是真。

皇帝一意孤行,若要阻止和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换一个皇帝。

可是白子澈不会这么做,云中楚氏也不会,除非——

裴璋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猛拍马车壁,“停车,掉头回秋叶山居!”

车夫被裴璋吓了一跳,赶紧调转方向回秋叶山居。可是裴家与秋叶山居相隔甚远,裴璋为掩人耳目,又从不走大道,颇为曲折了一番。等裴璋急急忙忙地赶到,便从门房口中得知,楚识夏方才奉诏进宫去了。

裴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厥过去。

“公子!”车夫赶紧扶住他。

“快去找晋王!”

——

“陛下只召见了楚大小姐一个人。”

小宦官伸手拦在玉珠面前。玉珠忐忑不安地看着楚识夏,眼神中充满抗拒。

楚识夏轻描淡写地笑笑,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别跟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陛下向来都是单独召见我的。”

楚识夏头也不回地随着白善走进未央宫,宫门在她身后重重锁上。白善后颈上的冷汗成股似的流,步子也有些发软。楚识夏忽然叫住白善,白善差点前脚绊后脚摔在地上。

“白公公,当年你去云中,我把你晾在雪地里两个时辰是故意捉弄你的。”楚识夏说,“抱歉。”

白善的脑子差点转不过来,转身呆呆地看着她。

“带路吧。”楚识夏道。

楚识夏来过未央宫很多次,却是头一次看见殿中有这么多的羽林卫。燕决全副武装地站在皇帝身后,微不可查地对着楚识夏摇了摇头。许得禄落后皇帝半步,对楚识夏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微臣参见陛下。”楚识夏半跪下来,说。

“楚识夏,有你说你勾结储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皇帝面色阴鸷地问。

“臣没有什么想说的。”

楚识夏波澜不惊道:“臣与太子殿下是君子之交,仅此而已。至于是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么说,臣不想揣度,也无法揣度。臣在帝都六年,问心无愧而已。”

“你这是怪朕让你背井离乡,远离家人?”皇帝冷笑。

“臣不敢。”

“朕看这天底下没有你不敢的事。”皇帝斥责道,“朕何时让你自作主张杀了白焕?你如此情急,阵前将其斩杀,是怕白焕不死,白子澈便永无出头之日么?”

“白焕乃叛军主心骨,白焕不死,羽林卫以少战多,不是京畿卫的对手。阵前斩杀白焕,是为重振军心,而非私心用甚。”楚识夏不卑不亢地回答。

“还要狡辩!”

皇帝猛地扯落一页证词,说:“当年跟随白焕的东宫禁军指证,白子澈曾在大理寺牢房中抢出画院侍诏的尸身,路遇白煜挑起是非。你既然与白子澈并无私交,为何当时要替他出头?你二人分明当时便已经暗通款曲!”

楚识夏低笑一声。

“你笑什么?”

“臣笑的是,一个儿子带着兵马要斩另一个儿子的头,陛下却在恼恨他被人救了下来,疑心这个儿子和世家大族勾结,背叛了自己。”楚识夏讥讽道,“真是父慈子孝。”

“你怎么敢这么跟朕说话?”皇帝气得眼冒金星,“你不想活了吗!”

楚识夏深吸一口气,挺直后背道:“臣自问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江山黎民。臣是否心怀不轨,陛下心中早有定论,何必臣辩驳是非,多费口舌。”

皇帝一把推开扶着他的白善,指着楚识夏道:“你一口一个江山、黎民,你效忠的究竟是朕,还是坐在这个皇位上的人?”

楚识夏不答。

“你的眼里、云中楚氏的眼里,何曾有过朕,有过白氏的江山社稷?否则陈氏逆贼猖獗多年,你们怎会按兵不动?你们在意的,是这天下人的死活,而非我白氏国祚!”

多么熟悉的话语,多么熟悉的愤怒。

楚识夏回想起那夜宿在宫中的梦魇,前世的皇帝也是如此激愤地痛斥楚明修不忠不义。

熟悉得令楚识夏想要笑出声来。

“圣人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君者,当先天下而后己身。为人臣者,乃天下黎民百姓之臣,为国所驱策,为民所奔波,而非一家一姓之臣,一家一姓之私。”

楚识夏吐字清晰,全然不顾燕决惊恐的眼神,皇帝颤抖的身体。

“江山磅礴,乃毫厘疆土汇聚;社稷辽阔,乃芸芸众生供奉。万千人中,君王也不过沧海一粟。若无百姓奉养,自诩九五之尊的君主也不过一介孤家寡人。”

皇帝连道三声好,怒而对许得禄道:“把酒端上来!”

——

沉舟狂奔在宫城狭长的通道间。

他脑海中回响的只有裴璋说的那句话:“楚识夏要逼陛下杀她。”

大周一旦接受北狄的和谈,待北狄卷土重来,拥雪关便岌岌可危。楚识夏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要逼皇帝一把。

楚家的人质死在帝都,楚家就有理由违抗皇命,拒绝承认北狄与大周的盟约,将十几年来侵吞蚕食北狄的计划执行下去。甚至皇帝会为千夫所指,白子澈作为名正言顺的储君便是众望所归。阴谋也好阳谋也罢,白子澈继位之后必然支持云中对北狄的抵抗。

这场旷世战争第一个流血牺牲的人,是楚识夏。

“晋王殿下,没有陛下宣召,你不能进去!”

未央宫前的羽林卫拦住沉舟。

“滚开!”

羽林卫无论如何不能让沉舟就这么闯进去,情急之下直接拔出了刀。沉舟一掌削在最近的一个羽林卫手腕上,反夺过刀,以刀背劈在他的后脖颈上。

沉舟拎着被劈晕过去的羽林卫,冷冷地扫视周围一圈人,眼睛猩红,“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否则下一次我会用刀刃。”

——

“阿臻居然会眷恋你这样的女子。”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他。”楚识夏端起酒杯,看着皇帝说,“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过‘白臻’这个名字,他叫沉舟。”

“朕是他的父亲,他叫什么名字朕说了算!”

“陛下,你真的疼爱这个孩子吗?”楚识夏耐心地问。

皇帝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你究竟是真的疼爱他,还是在他的身上寻找昔日故人的幻影?你从来没有亲自抚养他长大,又能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呢?”楚识夏轻而易举地戳破了皇帝的遮羞布,“你自以为是地弥补他,你有问过他想要什么吗?”

“朕会给他这世上一切最好的。而你口口声声说很了解他,却为了讨朕欢心哄骗他接受,你又是什么好东西?”皇帝毫不退让地讽刺回去。

皇帝不是不知道沉舟抗拒他,他深深地明白这件事,正如同他明白沉舟会为了楚识夏妥协。

“您说得对,我和您一样卑劣。”楚识夏笑着说,“不过从今以后,您不会再有逼迫他接受的机会了。”

“你以为你能左右他的一切吗?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这世上美貌多情的女子如此之多,用不了几年他就会忘了你。”皇帝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她,“说这么多,不会在等他来救你吧?”

楚识夏摇摇头,说:“我只想和您说最后一句话。”

皇帝愣愣地看着她。

“我从不后悔隐瞒他的身世,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殿门猛地被人撞开,支离破碎和门板和遍体鳞伤的羽林卫一同摔在地上。殿内的羽林卫大惊失色,纷纷拔刀挡在皇帝面前。沉舟仿佛地狱中爬出的修罗,浴血而来。

楚识夏头也不回,抬起金樽一饮而尽。

“不要!”沉舟声嘶力竭。

金樽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从这一刻起,沉舟自由了。

沉舟扑到楚识夏身边,掐着她的脸颊,神神叨叨地说:“别吞下去,快吐出来!快吐出来啊!”

说着说着,沉舟已经泪如雨下。

楚识夏温柔地握着沉舟的手腕,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楚识夏想,本该如此。

楚识夏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早就不再惧怕死亡。虽然她真的很想和沉舟走完剩下的人生,但是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楚识夏不能看着云中的图谋落空,不能再一次看着兄长战死,山河破碎。

她只能对不起沉舟。

她只对不起沉舟。

“沉舟,我……”

我们回家吧。

楚识夏一句话没说完,喉中忽然涌起一股猩甜。她胸口剧烈地收缩,在沉舟手中呕出一口鲜血来。不祥的梦境再次袭击沉舟的脑海,他愣住一瞬才想起来封住楚识夏身上的穴位,阻止毒素蔓延。

“别说话,”沉舟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滚烫的眼泪蹭在她的耳边,“说谎精。”

“拦住他们!”皇帝重重地砸碎一只杯子,吼道。

羽林卫没有动,迟疑地看向燕决。他们当中有的人参加过宫城保卫战,有的人去过江南,亲眼见过楚识夏顶着御史的唾沫星子斩杀贪官,见过楚识夏冲在最前线厮杀,在叛军手下保住了帝都。

燕决眼眶发红,用力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才对皇帝说:“眼下应以陛下安危为重,羽林卫不得离开陛下半步。”

“白臻,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你的父亲吗!”皇帝用力推开挡在他身前的燕决,不敢置信道。

“别再用那个名字叫我。”沉舟咬着后槽牙说,“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父亲。”

沉舟扯下腰间的龙血玉环,砸得粉碎。他抱着楚识夏踩过龙血玉的碎片,大步离开未央宫。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销磨。”出自李煜《破阵子》。」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