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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道于天 第七十九章 道休也

作者:桥下蓝花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2-01 03:05:54 来源:平板电子书

与上一次没有区别,见心大师仍旧坐在那处湖畔。

无垢僧似乎是再一次被提前打发离开,场间唯有二人。

秋风吹着,带不来禅意宁静。

满湖静水已乱。

见心大师示意顾濯坐下,直接说道:“天命教那位新教主就藏在元垢寺里。”

顾濯神色不变,说道:“我只是一个外人,这件事应该告诉我吗?”

“既然与你说了,便有我的道理。”

见心大师没有解释下去的意思,自顾自说道:“此人有盈虚之遗风,道心无碍故而行事恣意,生杀尽在一念之间,更重要的是他有杀人的能力。”

顾濯听懂了。

见心大师看着他,认真说道:“施主你与我佛有缘,尽管这缘分总归还是差了些许,但终究是有缘,我自然希望你能平安。”

顾濯道了声谢。

有些意思不曾被付诸于口,都在话音之外,但他如何能听不出来?

元垢寺的大人物们认为那位天命教主不远千里而来,为的不是愈伤治病,而是他本人。

这种推断其中自有逻辑的存在,比如天命教与大秦间的血海深仇,足以让人相信。

见心大师说道:“接下来这些天,你就莫要再去茶园了,留在我这里静心修行就好。”

顾濯说道:“或许慈航寺的高僧有和我见面的兴趣。”

见心大师沉默片刻后,说道:“这里又不是慈航寺,见上一面又有何妨?”

“也对。”

顾濯笑了笑,神色如常从容,问道:“此次就来了那三位高僧吗?”

见心大师也不隐瞒,摇头说道:“低调不是简陋,当然还有不少的随行者。”

话至此处,他忽然回忆起今天在旁陪同贵客时的画面,补了一句话:“其中有晚辈给我感觉隐约有些特别,应该是慈航寺近些年收下的高徒,只不过我确实没认出来是谁。”

顾濯有些意外,问道:“大师你觉得自己该认出来那个人是谁?”

“当然。”

见心大师宣了声佛号,话锋骤然一转,说道:“你可知我近年来最得意的是什么事情?”

顾濯心想不会是收无垢僧为徒吧?

见心大师都不必动用神通,便已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清了清嗓子,淡然说道:“其实也不算是最得意吧,只能说是比较得意,毕竟无垢的确还算不错。”

顾濯沉默片刻,眼前有画面随着话音浮现。

那是见心大师整日无所事事,在元垢寺里到处闲逛,逢人便要搭话闲聊继而炫耀自己徒弟,直至满寺上下烦不胜烦。

为了炫耀得更加准确,他甚至认真了解过历届夏祭的天才人物,就连那些明珠蒙尘的后起之秀也没有错过。

想到这里,顾濯终于确定这对师徒的关系着实不错,于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师你对无垢的修行是怎么想的?”

“顺其自然。”

见心大师答得不假思索,说道:“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顾濯想了想,没有再多说什么。

谈话在此结束。

时辰将至,见心大师作为元垢寺的重要人物,必须要在接下来慈航寺的宣法一事中出席,留给这场谈话的本就不可能多。

这两刻钟时间不见得是他刻意抽调出来,而是他本就打算与顾濯见上一面,但谈话里流露出来的友善态度,很显然是因为无垢僧。

至于元垢寺本身的态度,想来还是以稳定作为一切的前提,否则也不会特意道出天命教主的存在。

置身风雨之外,从来不是简单事。

目送见心大师离开,顾濯又在湖畔坐了会儿,这才转身踏进禅室。

人去楼空,一片安静。

整个元垢后寺都在为慈航高僧的来访忙碌,午后残留在殿宇之间的禅意与清净渐渐被脚步声逼退,飘向那些散落在角落里的微渺存在。

顾濯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坐在禅室里,没有去看那盛满经典的书架,正对着一方水池。

说是水池,更像是一处方正的水洼。

池水溢得极其之满,早就已经漫过那道极浅的围栏,却又神奇地没有滴落在地,而是被限制成一面仿若凸起的镜子。

以此池水自观,可以明意、淬心。

顾濯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提炼道心,淡去那些可能存在的杂质。

是的,这时候的他只是在单纯地看着自己发呆。

“你长得很好看,这件事是不容置疑的。”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顾濯耳中响起。

不是来自于天地万物。

他沉默片刻,视线从水池离开,望向禅室外。

禅房的门没关。

一位年轻的僧人站在门外,身披午后的温和阳光,笑容却要来得更为温暖。

就像他说话时的语气,听着格外的真诚,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顾濯看着这位僧人,眼神里的情绪渐淡渐无,直至如水。

年轻僧人说道:“聊聊?”

顾濯道了声好。

年轻僧人步入禅房,借那满池清水搓洗双手,再又拍打了一下面庞。

水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无论怎么看都是年少的感觉。

顾濯说道:“难怪见心大师看不清。”

年轻僧人笑了笑,说道:“虽然见心是有可能踏入羽化的人,但现在的他差裴今歌这样的人,终究还是稍微多了些。”

顾濯轻轻点头,然后说道:“不过见心大师只要再有那位老住持在旁帮忙,凭借元垢寺的山门大阵,并非不能抗衡羽化。”

年轻僧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说道:“是啊。”

顾濯看着他,平静说道:“这就是你来到这里的意义吗?”

“也许吧……”

年轻僧人回以目光,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他仍然很年轻,但他已经苍老。

这都是真实的一面,因为他在很多年以前听过一道钟声,其名晨昏。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于是啊,他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年轻面对苍老,如此这般活到今天。

世人称他为道休。

……

……

道休是当今天下的最强者之一,公认仅次于白皇帝一人。

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实,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强,与那个不容置疑的第一存在多远的距离,是触手可及,还是咫尺天涯?

如今很多人都在紧张地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不会有人去思考道休大师在面对其他人以及宗门时的强大,唯一例外是那个宗门有一位羽化坐镇。

元垢寺并非易水,无法成为例外。

像道休这等人物浑然不顾风度,不理会可能带来的影响,决意进入某个宗门当中,又有谁能阻止他?

答案很清楚。

谁也不行。

“没想到我会来见你?”道休微笑问道。

顾濯说道:“想过,但不多。”

道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说道:“这个推断是有道理的,在当下这种情形下,我理应是要坐镇慈航寺总揽大局才对,但这世上总要有一些没道理的事情,不是吗?”

顾濯想着林挽衣在望京里的倔强,想着裴今歌对旧日往事的执着,想着白南明要让千年万事就此而终的骄傲,不可否认。

道休神情格外温和。

“我这次来见你的意思很简单。”

“我很好奇你和长公主殿下之间的故事,但我想这不是你会告诉我的秘密。”

“我仍然对你抱有极大的好奇,好奇来自于你到底要做怎样的选择。”

他的眼神自温和而怜悯,就像是语气:“暴雨将至,你到底是要撑伞而行,还是站在屋檐下?”

顾濯安静片刻后,忽然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话音落下之前,道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他的回答便来得真实。

“我会选我想选的。”

顾濯静静等着。

道休说道:“然后,我会发现那是一条死路,最终被迫在两个不愿意中择一而从,因为这就是活着的真实。”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似是陷入旧日回忆中,眼里流露出怅然之色。

顾濯说道:“听起来你曾做过相似的选择。”

道休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顾濯有些意外,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

道休从来都不是一个吝于言辞的人。

既然说了,那就不会再沉默下去。

“为什么如今慈航寺和秦国正在走向陌路?因为当年最初的我不曾想要站在大秦这一边,独善其身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很难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

“因为我杀了很多人?我佛慈悲,那些人不死在我的手上,总归是要死在别人手中,与其让旁人承担这份罪孽,倒不如由我自己来。”

“听上去就是借口。”

顾濯的评价十分客观,无避讳之意。

道休笑了笑,没有为自己辩解的念头,继续说道:“事实证明我当初的不愿站队是正确的,无论禅宗还是道门也罢,在君主的眼中都是统治万民的工具,兔死狗烹是每一位合格的君主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然而比起道门统御天下,禅宗直接沦为历史那个未来,这一切也就变得可以接受了。”

僧人感慨说道:“人生在世,就是一个被迫不断折中,直至棱角被彻底磨平的无趣腐朽糟糕过程。”

顾濯沉默不语。

道休的目光落在池水,看着水溢而不泄的奇景,说道:“修行最大的意义是什么?在很多年前我认为是成佛作祖,留下长存万世不改之名,后来随着我的境界越来越高,看到这世间寻常人所不能见的美妙风光,又觉得真正的意义在于去看更多的风景,但最后所有的这些念头都成为了过去。”

“在如今的我眼中,修行所求不是名亦不是命,名与命终究都要消失在时光中。”

“同样不是那些让曾经的我为之心醉神往的瑰丽风景,因为风景终究会看透。”

“真正重要的与珍贵的永远只有一样事物。”

道休最后说道:“自我选择的大自由。”

事实上在前往元垢寺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说这样的话,因为这些都是他真实的感慨。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坐在顾濯的身旁,本已寂静如天空的禅心却莫名而动,让他毫无道理地说出这些话。

这也是他第一次与人谈论这些——与皇帝陛下道别百年情谊那天没说,是因为彼此都已心知肚明,一切付诸于酒中即可。

话已出口,道休自然不会生出任何悔意。

顾濯若有所思,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后,再次确认飞升是唯一通往大自由的途径。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

道休唇角微微翘起,流露出温暖的笑容,说道:“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禅房一片安静。

时值浓秋,太阳归山渐早,此刻已然西垂。

金黄色的阳光倾斜落下,越不过水池前两人的身躯,便留下一道黑色的长痕。

顾濯静静看着道休。

道休笑容温和,说道:“我很欣赏你,因为你和当年的我身处同一种困境当中,所以我会告诉你,你的选择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如果你站在我这一边,那我将会从未来过元垢寺,你可以得到你所希望的宁静。”

“若是你决意维持现状,那你的余生将会不见天日,你会活在至死不休的吵闹里。”

他说道:“选吧。”

顾濯说道:“听起来也不是很可怕。”

道休诚恳说道:“唯有在现实真正到来的那一刻,你才知道事实可怕与否。”

顾濯安静片刻后,说道:“事实将会如何到来?”

“很直接。”

道休伸出手,指尖落在那一池清水中,说道:“讲经堂的经声至深处,元垢寺中佛钟将会有所感应,其时钟声将会回荡不休,山门大阵显现于世,佛光随之而出,宛如朝阳再次升起。”

池水的平静不复存在,倏然倾泻流向四方。

滴答声中,地板颜色渐深。

水已蔓至两人身前。

顾濯神色不变。

“元垢寺的山门大阵的妙处在于那个垢字上面,人生于世历经红尘留下的尘垢,将会在那佛光中展现无遗。”

道休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与我的存在将会变得格外鲜艳,人们将会好奇你为何能与我并肩而立。”

禅室里,温和的声音在午后的秋风中招摇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远行,越过层层山林重重殿宇,与徘徊在讲经堂中的经声融为一体。

佛光即将普照。

顾濯的心情却越发平静。

“所以……”

他看着道休说道:“这真的值得你亲自走上这一趟吗?”

……

……

长时间的安静。

禅房里没有任何声音,静得可怕,令人心悸。

在这场谈话当中,顾濯一直没怎么说话,都是在听。

不知他者,很自然地以为他是在尊重前辈。

尊重当然是无稽之谈。

顾濯的确很意外。

在他眼中看来,道休着实不该远行千里而来。

与元垢寺必定要为此不悦有关,更关键的是没这个必要,当下的禅宗就算称不上是同气连枝,至少也不至于互相拉扯衣角,况且死在那座山上的都是和尚。

物伤其类是很直观的道理。

道休对此不会一无所知,但他偏偏就是来了。

在先前的谈话中,顾濯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于是他问了。

道休的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答。

“我以为是不值得的。”

顾濯平静说道:“或者你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个事实。”

一道叹息声响起。

道休收回右手。

池水顿时不再溢出,但两人的鞋尖早已被打湿。

顾濯说道:“这是不是皇帝陛下设下的局,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你是否能借我观他,看清楚藏在局后的真实与虚假。”

道休神色遗憾,说道:“可惜我暂时还看不清楚。”

顾濯说道:“但你还有一种办法。”

道休看着他,眼里再次流露出欣赏之色,说道:“那也是最后的办法。”

“这个办法是我的死亡。”

顾濯说道:“只要我死,那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这句话他说得很静,不是冷静平静,而是置身事外的那种静。

道休沉默了会儿,说道:“当年道主说过一句让我觉得很有趣的奇怪的话,他说天意这种东西就像是藏在箱子里的那只猫,唯有当你亲手把箱子打开才能以猫的死活判断天意到来与否,在此之前天意始终存在着。”

“坦白而言,我不明白天意为什么要和箱子里的那只猫的死活过不去。”

僧人说道:“但我始终认同这句话,因为像天意这种东西,给予修行者最大的恐惧就是似有若无。”

顾濯感慨一笑,说道:“幸运的是你所顾忌的天意并非无迹可寻。”

话至此处,早已无话可说。

道休明白顾濯的答案不是同意。

对禅宗而言,沉默和拒绝没有任何区别,因为那场杀戮是真实存在的,事情总归要有一个结果。

啪的一声轻响。

来自于道休的响指。

伴随着声音远行,秋风中多出了数分禅意,远行至讲经堂中。

不过瞬间,一切都在如道休先前话中那般所言。

讲经堂中的经声倏然沉重,厚实。

就像是钟楼上撞钟那根木柱。

来自慈航寺的三位高僧,神魂仿若瞬间去到那根木柱前,梦回旧时年少时候,合力撞钟。

于是。

钟声响起。

浑厚宏亮的钟声,倏然回荡在元垢寺的亭台楼阁之间,落入无数僧人耳中。

直到这时,元垢寺的大人物们才是堪堪反应过来,却已来不及阻止。

下一刻,有佛光凭空降临。

仿佛朝阳再起。

元垢寺内蕴藏数千年的香火愿力化作柴薪,无数天地气息依循而至,壮此佛光。

在无数目光当中。

璀璨佛光照向山间某处。

讲经堂中,无垢僧神情剧变,面色骤然苍白至极。

那里是他师父的住处。

顾濯此刻就在那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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