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报道 第三百八十章 要人

隔日，安歌带着宁九和欣儿一起去崔家要人。

到了崔府，下人进去通传后，崔家老夫人亲自迎了出来，见着安歌，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态度极其和善，笑道：“安姑娘……哦不，如今应当称呼你为将军夫人、景夫人了，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快进来坐。”

安歌淡淡笑着，跟着她进去。

扬城并不大，叫得上名的家族也就那几个，安家是当官的，虽然并不富贵，但也备受关注，安幼平的女儿什么际遇，在圈子里早就传遍了。

崔老夫人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早已恨透安歌，当初没和她的二儿子成婚，跑到京城去嫁了个将军，现在回来耀武扬威了！

到前厅坐下，崔老夫人叫丫鬟下去上好茶，自己坐到主位上，看着安歌道：“哎呀，你出去好几年未回扬州了，我若是知道你今日过来，我一定好好准备迎你大驾光临。”

安歌微笑道：“崔老夫人不必客气。”

这位崔老夫人看起来快五十岁年纪了，长着一双三角眼，两唇薄成一条线，虽然笑着，但并没令人觉得温和。

崔老夫人身上穿金戴银，手捧着个汤婆子，也细细打量了安歌一会儿，接着开口道：“将军夫人这些年没见，出落的越发明艳了，难怪你当年没和我儿在一块儿，是因为后头有这大福气呢。”

“夫人说笑了，是我和二公子没缘分。”安歌面带微笑，不欲再与她客套，直接道，“崔老夫人，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哟！”崔老夫人眼睛一眯，问道，“我有什么能是将军夫人求的？这可是我天大的福分、天大的面子呀！夫人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崔老夫人客气了，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要个人的，你府上的姨娘湘儿，是我们安府管家的侄女，如今崔老爷已驾鹤西去，湘儿姨娘在府上也无法陪伴崔老爷，不如我接她回去和爹娘姑母团聚，崔老夫人生的莲花佛面，一看就心善，定会答应的？”

崔老夫人笑容淡了淡，眼珠子转悠一圈，道：“崔府上的姨娘，我们崔府又不是养不起，哪能老爷不在了就赶走？我记得湘儿的爹娘还有不少儿女，缺湘儿一个也无妨吧？倒是我们老爷生前最疼爱湘儿，若是泉下有知，知道这才没多少日子，湘儿便要离开崔家，老爷该如何瞑目呀！”

安歌就知道不会那么好说话，笑道：“大黎律法有言，夫君过世之后，去留全凭女子自己的意思，既然夫人也舍不得湘儿，不如将她叫出来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崔老夫人脑子飞快地转着，面前的女子是她没办法方面得罪的人，在扬州的地盘上，她们崔家可以不怕安幼平，却没办法不忌惮景澜。

但湘儿的肚子里有她儿子的血脉，他这不争气的儿子那么荒唐，有过那么多女人，妻妾成群，可到现在也才两个孩子，还都是小丫头，她就指望这湘儿肚子能争气，给她生个孙子呢。

要问湘儿自己的意思的话，湘儿会跟她走吗？

她久久不答，那边安歌已逐渐失了耐性，笑问道：“夫人，可以把湘儿叫出来，当面问问她么？她若是愿意跟我走，我替她还了当年崔家给她的嫁妆，若是她愿意留下来，那自然也听她的。”

崔老夫人呵呵笑了两声，道：“湘儿今日身子不爽，怕是不能过来见将军夫人，不如夫人改日再过来？”

安歌抿唇不语，只静静望着崔老夫人。她身后的宁九伸手碰了一下欣儿，欣儿立即开口与安歌道：“夫人，欣儿是奴婢的表妹，她身子一向不好，奴婢想去探望探望她。”

安歌淡淡一笑，欣儿嗓门大，崔老夫人自然也听见了，不需要她再重复一遍，她望向崔老夫人道：“不知道崔老夫人能否给个恩典？”

崔老夫人抬起帕子捂住嘴，眼神中流露出尴尬：“哎呀，不是我不让你们见，是湘儿得的病会传染的。万一你这婢女去看了，过了病气，回头又叫你也染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欣儿立即跑到前面，跪在安歌面前，道：“夫人，奴婢今日必须要见湘儿表妹一面，否则无法和娘和舅舅交代！若是夫人怕奴婢过了病气，奴婢宁愿再也不回安家了！”

“可怜的姑娘，快起来，我知道你重情重义，心疼表妹。你放心吧，崔老夫人一定会答应的，你瞧崔老夫人长这慈眉善目的样子，也不像坏人，怎么会不答应你呢？”

崔氏被她绑到了这个位置，实在是无法再开口拒绝。

不过心下一想，情况也许没有那么糟糕。湘儿如今到底怀着孩子，就算孩子不是老爷的，好歹也是崔家自己家的家事，只要自己管住旁人的嘴巴，日后没人敢说什么。要是湘儿离了夫家，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该怎么活？所以湘儿肯定不会愿意离开的。

便点头同意了，笑着改口道：“哎哟，我突然想起来，大夫说这个病只要不见血就不会传染，所以见了也没事。来人吧，去把张姨娘叫过来。”

下人应声去叫，不一会儿，湘儿便过来了。

她一身素白，穿着单薄，肤色也白的毫无血色，除了头发和眼珠子乌黑，就再无别的颜色了。

即使如此，也可看得出她样貌出众，小巧的鹅蛋脸上鼻子眼睛都长得恰到好处，一看就是那种十分典型的性子温顺的江南小家碧玉。

她给崔老夫人行了一礼，崔老夫人立即起身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湘儿下意识地往后瑟缩，崔老夫人却握的更紧了，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待会儿小心说话，我可以让你母子日后过好日子，也能叫你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湘儿猛地一僵，看向崔老夫人，眼神复杂。

她们俩的举动全都看在安歌眼中，安歌虽没听见崔老夫人和湘儿说了什么，但估计就是那些威逼利诱的话。

她也没放心上，若是湘儿真的被威逼利诱唬住了不愿意跟她走，那就证明这湘儿也不值得她花心思带她出去。

崔老夫人回去坐下，手一直握着湘儿的手，嗔怪道：“湘儿妹妹，怎么不穿我年前特意叫裁缝给你做的袄子？这件衣裳如此单薄，冻着了怎么好？”

湘儿垂着眸，闭口不语。

崔老夫人又看向安歌所坐的方向，道：“将军夫人今日带着你表姐来看你了，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快与你表姐说罢，毕竟你表姐是在将军夫人身边做丫鬟的，日后离了扬州回京，你们俩见面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她似乎怕湘儿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是“你表姐是当丫鬟的，是下人，你在我们家好歹是个姨娘”，还特意补充了一句：“瞧你表姐，高高壮壮的，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就知道将军夫人对下人一定是挺好的。”

说到“下人”二字时，还使劲捏了一把湘儿的手。

见湘儿态度乖顺，崔老夫人才松开湘儿的手，她雪白的手背已布上了道道红色的指痕印记。

她回过头看向欣儿，只是片刻眼眶便红了，两步上前握住欣儿的手，开口叫道：“表姐……”

欣儿轻轻拍拍她的手，直说道：“湘儿，我要跟着夫人一起去京城，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咱们姐妹俩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欣儿将她牵到安歌面前，道：“咱们夫人懂得大黎律法的，夫人说了，你夫君若是不在了，也不再算是崔家的人，你可以自己选择去留，你愿意跟我走吗？”

湘儿没有犹豫，点点头，突然跪在安歌面前，对安歌道：“湘儿多谢夫人收留。”

崔老夫人一愣，见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没作用，顿时拍着桌子站起来，气急败坏地道：“湘儿，你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有老爷的遗腹子吗！”

湘儿猛地回头看向她，目中的冷意叫崔老夫人吓了一跳，崔老夫人怔楞片刻，赶紧先发制人：“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她儿子和父亲的姨娘搞在一起，对双方而言都是丑事，她就不信湘儿一个女人，敢承认这种丑事！

崔老夫人又望向安歌，笑道：“将军夫人，我没读过书，也不懂律法，不知道大黎律法里有没有言明，女人腹中的孩子，是否也是在丈夫死后就和夫家没关系了，也是想走就走呢？”

安歌沉静不语，欣儿连忙说道：“父亲没了，孩子自然是随着母亲的，不然叫孩子一个人吗？”

崔老夫人眉头一挑，道：“姑娘说的是，父亲没了孩子是该跟着母亲。湘儿，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交给我，你再和将军夫人去京城里做丫鬟吧。”

欣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了，因为她的丈夫就娶了她一个，所以她心里一直默认母亲便是生母，但在这样妻妾众多的大家庭中，只有正室夫人才算是孩子的母亲的。

崔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安歌：“景夫人，我们崔家虽然只是平头老百姓，但也不忍心孩子流落在外，若是湘儿实在要带崔家的血脉离开，那我只能去官府，寻你爹做主了。我相信安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哦？”

湘儿咬着下唇，拳头在袖子里攥紧，狠狠地瞪着崔老夫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咬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