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101 迦梨

婉月把萧楠捡回来的那块石头装进了袋子，之后因为天色已晚，他们打算下次再来好好搜刮下这水池，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更多的珍宝。

虽然伏羲对于他们来说代表着未知和恐怖，但不得不承认，伏羲之力确实解决了萧楠的财务问题。

他们能找到这么大一块翡翠原石，也不枉跑了这一趟。

然而，当萧楠返回到萧府后，还没进大门，就看到大门口竟然多了好多家丁等着，而这些家丁，无一例外都是系着紫色腰带的，他们是紫衣奴的下等仆人，在萧府里同样地位不凡，直接隶属于紫衣奴的部门。

这些人从来不会来这么偏僻的门厅，他们站在那守着，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萧楠还没下车，一名家丁就迎上来道：“十三少，今天所有的萧家族人都在大厅那边议事，就差您一个，赵爷叫我们专门来这里等您。接您过去。”

萧楠心中一惊，道：“大老爷不在家，如何开的这个议事会？”

他记得只有大老爷有权力把所有的族人聚集在一起开会，目的只是为了把酷刑展示给众人看。而现在大老爷根本不在府中，谁又有这个大权做这种事？

而且在萧府内，召集全族，除非是大老爷的寿宴，否则根本没有必要进行所谓的“议事”，因为这府中的一切大事，都是大老爷一人独断，他根本不需要和其他族人商量。

唯一的可能只是——

又一桩残酷的行刑要进行了。并且是在大老爷不在的情况下，把行刑大权交给了一个他信任的人，那个人就是，在萧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紫衣奴大统领——赵泰武！

赵泰武的传闻，他也听过一点，这人只听大老爷的话，除此之外，天不怕地不怕，跋扈无比，而大老爷也纵容他。据说萧家的高层统治层，已然被赵家的人渗透，在萧府，除了萧家的人，赵姓的同样显赫，甚至压了萧家的人一头。

赵泰武却又极为会巴结大老爷，是以无论他和他的家奴如何作孽，大老爷根本不管不问，萧府里甚至有一种说话，叫“赵比萧贵”，下人们不一定会对萧家的子弟尊敬，但是一定会敬畏赵家的人。

由于萧楠所处的地方是外院，又是最偏僻偏门的旁边，因此这些内院的争斗几乎和他绝缘。说白了，萧楠昔日的身份，是连见识这种豪门风云的资格都没有。

萧楠问道：“议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仆人答道：“已经开始了快大半个时辰了。”

实际上，赵泰武召集的议事会，没人敢迟到的，萧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迟到的。这也是估计有人故意设计陷害萧楠，没有通知到他。不然其他少爷今日都不敢出门，在府里候着，唯独萧楠出了门还没人提醒。

而这个暗中害他的人看来来头不小，不然七少爷早就通知萧楠了，他都不敢吭声，可见对方极为可怕。

七少爷虽然很讲义气，但是在这个地狱般恐怖的萧府，走错一步便是千刀万剐，他会如此缩头缩尾，萧楠也觉得情有可原。

反正都迟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萧楠道：“我一身泥泞，容我换下衣服再跟诸位前往。”

那几个家丁对视一眼，心想你好大的架子啊。一个家丁故意道：“那我先去禀告一番，说十三少您正在换衣服。”

这话简直坏透了，明摆着告诉赵泰武，萧楠没把他放在眼里，还要大摇大摆的洗漱好了再过去。

紫衣奴在萧府里外都是横行惯了的，哪怕是最小的小虾米，都敢如此给主子使坏，无外乎变着法讨要好处罢了。

萧楠笑道：“即使如此，麻烦您了，那我再去洗洗澡。”

他反而一点都不急了。毕竟他有萧天佑这块免死金牌，他才不怕赵泰武会把自己怎么样，除非赵泰武想破坏大老爷和萧天佑的合作。

于是萧楠真的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自己喜欢的素色长袍，穿上义肢，打扮妥当后，才让等得不耐烦的紫衣奴用轮椅推自己前往。

紫衣奴在其他少爷面前都是牛气冲天的，何曾见过这么没眼色的，当下把这笔账记在了心里，先带他去议事大厅。

萧楠这次来议事大厅，比前几次都有排面，毕竟他是最后一个来的，所有人都等了他快两个小时了。

只见大老爷的御座空着，赵泰武坐在台阶下一张专门准备的太师椅上，手中拄着一把镶满宝石的长刀，穿着一身紫色的金丝绣华服。前清都灭亡多少年了，赵泰武却依旧不肯换发型，依旧留着大辫子，还在剃了半秃的头顶绕了几圈盘着一圈。

他满脸横肉，三角眼，浑身都散发着凶狠暴戾。

而其他萧家的族人，则像往常那样，分立两侧，战战兢兢。

萧楠被抬进议事厅后，拱手作揖道：“抱歉，赵爷，我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来晚了。”

赵泰武冷哼道：“十三少真是好大的架子，咱们萧家自从有这个家以来，除了大老爷，还没有一个人敢晾这么大的排面，这么大的架子，您真是好能耐！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咱们家规上也有规定，如此藐视家法者，可是重罪。正好，今天本来是打算当众给大家看看，府里头私通是个什么下场，却不想又来了一个好‘榜样’，顺便给大家开开眼，看看藐视家法又是个什么下场。”

他说的“私通”，原来就是这次召开集会的目的——萧家的九少爷，竟然和丫鬟私通，那丫鬟出身低微，九少爷却一心想和她双宿双飞。说来九少爷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自小热爱文墨，母亲是昔日的官宦小姐，本来就心高气傲，这份傲气传给了九少爷，他是萧家少有的极为自持自律之人。

九少爷向来以封建经典里完人标准要求自己，可谓是个真君子，对府里的乌烟瘴气也极为不屑，甚至是少有的敢于顶撞赵泰武手下的人。赵泰武的手下早就对他怀恨在心，终于给他们找到了把柄。

原来九少爷竟然是个痴情种，他唯一喜欢的，竟然是一名来自民间，被他所救的侍女，两人甚至私定终身，约好一起私奔。这件事却被紧盯他的紫衣奴发现，上报给了赵泰武。

在这萧府里，萧家少爷们生活放浪，做的丑事多了，和丫鬟小厮苟且的，通房的数不胜数，这种事简直不值一提，然而赵泰武却拿此大做文章，说家法里写着“萧府内不得和女眷仆从私通”，竟然为此大张旗鼓召集全族，当着众人的面要对这对情侣行刑。

而从地上的血迹来看，行刑显然已经结束了。

九少爷眼睁睁看着和他相爱的侍女，被刽子手用精细的手法割了脸，让她毁容毁得彻底，脸被切得如同恶鬼般恐怖。

赵泰武故意道，只要九少爷抛弃这个已经丑陋可怕的女子，他便可以放过九少爷，九少爷却破口大骂赵泰武歹毒，因此正中了赵泰武的诡计——按照家法，少爷和仆人私通，确实有罪，但是只是小罪，大不了打几板子。

然而赵泰武现在是在大老爷外出期间代理大老爷管理家族内务，他手中握着象征大权的、大老爷亲自发放的翡翠麒麟牌，代表着他可以有权代理大老爷处理萧家的家务——这牌子，整个萧家只有两块，原本是一对的，一块在大太太手里，一块就在赵泰武这里。

大太太如今韬光养晦，已经不太问内事，所以赵泰武便独尊了。

九少爷辱骂赵泰武，就等同于辱骂大老爷的这块牌子，四舍五入就是辱骂大老爷，这可是重罪！

因此他终于有了借口惩治九少爷，为自己立威，当下宣布，让九少爷也受刑——九少爷就被紫衣奴按住，被那些早已对他不满的紫衣奴活生生割了舌头！

即使如此，九少爷竟然还沾着血，在地上写自己和爱人永世相爱，绝不分离。那侍女大笑不已，不顾一起的和九少爷抱在一起，于是赵泰武又命人挖出她的眼睛，剁了九少爷的双手双脚，侍女却又咬了刽子手，拼命挣扎，因此招致了更惨重的刑罚——这一对情侣，最后被折磨了整整三个多小时才咽气。

赵泰武的手段，比起大老爷丝毫不逊色！

那之后，所有人却还不能离开，都站在那，等了萧楠两小时。

萧楠问道：“你说的私通是什么？”

赵泰武旁边的一个贼眉鼠眼的手下，于是站出来道：“本来这个‘私通’，说的是九少爷和他那个贱婢，不过听说您和您的大丫头也不干净哪！我们早已掌握了证据，所以把您那位丫鬟也叫来了。”

于是他拍拍手掌，只见两个家丁，竟然押着还未换下一身考察服的婉月进来，让婉月跪在了萧楠的身边。

萧楠看了看婉月，又看了看赵泰武，只觉得赵泰武有点太过膨胀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和“实验”有关么？竟然要拿自己开刀？！

还是说，这其实是赵泰武代替大老爷试探自己？！

“十三少，其实您今天犯的罪不算小了，藐视家法，按律就该剁手，和下人私通，按律当打五十大板，不过看在您最近很得大老爷的心的份上，只要您承认，再不和这个丫头来往，那么这一切罪责，都让这个丫鬟承受即可。”赵泰武阴险的笑道，“还是说，您要学九少爷呢？”

只见他拿起一旁侍从捧着的玉盘锦绣里的麒麟牌，故意摩挲起来。

“你说的九少爷，就因为顶撞你，所以才被你活活弄死？”萧楠惊道，“就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丫鬟？所以连那个女孩都没有逃过厄运？！你也要依样画葫芦，这样整死婉月？！”

赵泰武冷笑一声，算是默认。

萧楠则望向婉月，婉月被两个家丁钳制在地上，却也扭头看着他。

“婉月，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萧楠道。

“是！我会去做！”婉月一字一句道。

萧楠于是转过头，望向赵泰武，微微眯起眼睛，下令道：

“他。”

“胆大妄为！”赵泰武闻言立刻就勃然大怒了。

然而他重重摔在地上的茶杯还没有来得及沾到地面，在这短暂的瞬间，婉月竟然站了起来！

钳制她的两个家丁随之仰面倒下。

茶杯碎裂，家丁也噗通落地，婉月已经来到了赵泰武的面前！

她双目圆瞪，从刀鞘中抽出了赵泰武那把具有异国风情的宝石弯刀，弯刀清澈的刀刃上倒映出了赵泰武恐惧的表情。

那把刀，不知道是怎样到了她的手中！

没人来得及反应，婉月就一把抓住了赵泰武头顶的辫子，然后以一个姿势优美的后翻身完成了一次半空中的杀手锏——只见她翻身而起的同时，一手扯着赵泰武的辫子，而落地时，一只脚则重重踩在赵泰武的后背上——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她却连续完成了数个动作，毫无疑问，每个动作都灌注着难以想象的猛力！

这导致她落地时，依旧一只手扯着他的长辫，但是一只脚却踩在了赵泰武的后背上——赵泰武也因此摔倒在地，脊椎骨传来清脆的咔嚓折断声，这使得他的身躯在被扯着辫子的情况下，后仰到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看起来像是个反写的字母“C”。

直到这时，家丁们才反应过来！数名家丁想要上前营救，然而在萧府，凡是靠近议事大厅百尺以内，都要被搜身，枪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带进来，连侍从都不许带，因此面对被钳制作为人质的赵泰武，他们也是无计可施。

而那些萧家的人，虽然人多，却都是一些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老爷少爷，哪里见过这阵仗，早就吓得瘫软，连动都不敢动了。

此时，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轰然关上，随即传来铁锁的响声，显然是被从外面锁住了！

而从大厅后方的屏风后，却传来一个人的叫声：“刀下留人！”

只见内务总管家慌张的小跑步出来，噗通跪在了大老爷的椅子边，恳求道：“刀下留人！”

婉月瞥了他一眼，忽然猛地下刀！

只见她利落的切下赵泰武的项上人头，在鲜血喷洒中，她将赵泰武的身躯踢到一边，自己则提着人头，缓缓走向萧楠，并把那颗人头放在了萧楠的轮椅面前，抬起他的脚，让他可以用鞋子踩住这颗人头的头顶。

“……女神……请您息怒……”管家双目发直，颤声乞求道。

只见那颗被萧楠踩在脚下的赵泰武的人头，双眼还在动弹，他的眼珠渐渐朝上翻，似乎在凝视着萧楠。

已死而未彻底僵化的头颅，眼中看到了什么？

只见那头颅竟然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发出什么音节————

“f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