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143 眷族

“只是一块手帕而已，”苗枫道，“我们去看前面的那片祠堂空地，那边是最热闹的，有耍狗耍鸟耍老鼠的！”

“哇！真是什么都能耍！”萧楠惊讶道。

“别看那些破石头了。”苗枫道，刚才要不是婉月拦着，萧楠差点买一块据说是里面有稀有矿藏的大矿石了。能拿到市场卖的，大抵也都是骗外行人的。

“那我请你们吃糖葫芦。”萧楠道，“边走边吃。”

“那是小孩子才吃的吧？”婉月不好意思道。

“我想吃。”苗枫倒是不会拐弯，直截了当道。

“我有个疑问，你上次到底被偷走多少巨款？”萧楠买糖葫芦的时候问。

苗枫想了想，道：“大概有你说的一块大洋那么多，我攒了很久的。唔！这个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本来我上次来想买个尝尝的，但是钱被偷了。”

“那多给你买几根！”萧楠索性给他买了一把，也不过几个铜板的价格，苗枫才不管什么世俗眼光，一手拿着一把糖葫芦。

“我以前住的地方楼下就有卖冰糖葫芦的，都算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天天用喇叭放那个歌卖。”萧楠道。其实这些都是萧教授的记忆，但是他回想起来还是那么鲜活。

几个人在那品尝冰糖葫芦，惹得不远处一群乞讨的小孩在那馋的舔嘴唇。婉月道：“你看，他们大概觉得你有钱，盯上你了，总是跟着咱们。”

这时那些乞儿里一个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端着个破木碗，专门跑过来，也不说话，就用祈求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吃糖葫芦。

“给她一支吧。”苗枫忍不住道。

婉月就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糖葫芦放在了她的碗里，她顿时开心极了，兴冲冲的拿着糖葫芦跑到了自己同伴那，顿时一群人一人一颗分吃起来。

按照这里的物价，糖葫芦可不是个便宜的玩意儿对于普通小孩来说，因为糖很值钱，山楂果运过来也不便宜。吃到甜索索的零食本身就是奢侈的享受。

就更不用说这些乞讨为生的乞儿了。

一支糖葫芦根本不够那一群人分的，很快这些人就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而那个最小的小女孩，抢不过其他大孩子，气得哭起来。

苗枫呲呲牙，忍不住把小贩那个插满糖葫芦的架子都扛走了，小贩刚要叫抓贼，萧楠就说：“那些我包了。”

苗枫扛着架子来到那群乞儿面前，吓了他们一跳，只见苗枫叉着腰道：“我给你们每人一根，但是你们不许抢，要尊老爱幼，让小的先吃。”

他们本来要逃，但终究抵不住糖葫芦的诱惑，乖乖留下来等发糖葫芦。苗枫让他们排成队，一个个领。发完了糖葫芦，一个小孩小声道：“大、大哥，我们老大偷了你们的帕子，那个帕子做的很好看还香香的，被秃地龙要走了，不然我们就还给你了。”

“你们还算有点良心，不过就是一块手帕而已，无所谓。”苗枫道。

“要不我们再偷一块补给你们吧？”小乞儿还挺会讲义气的，苗枫一把糖葫芦就收买了他们。

“你们为何不能好好找点正当的事情做，非要去偷？”萧楠这时走了过来问道。

这小小乞儿面面相觑，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最后也没回答萧楠的问题，反而一哄而散了。

也许这就是这个地方的风气吧。三人只得转身继续逛街，来到了苗枫说的那个杂耍区域，只见这里的人更多更喧哗，各色传统民间杂耍让人目不暇接，什么顶缸喷火胸口碎大石骑独轮车走钢丝，让人目不暇接。

甚至还有民间武馆的比武练拳，简直跟精武门似的。

而这些在一百年后大部分都彻底消亡了。

萧楠激动得简直要叫出声了。

而围观人最多的，竟然是个特殊的场子，只见一片空地上，一些穿着很有特色的山地民族服饰的少年少女正在表演训兽——几只颜色绚丽的长尾大鸟体型大得像是苍鹰，好似通人性似的在少女婉转笛声的指挥下时而盘旋，而最大的一只鸟头顶有金色的长翎，尾翎飘逸犹如凤凰，通体雪白，获得了最多的掌声。

这种鸟萧楠从未在任何已知资料里见过，明显是早已经灭绝的珍稀品种！

“那是什么鸟？！”萧楠问道。

“是灵鸾，据说是凤凰和金翅鹏生出的仙禽，是很有灵性的珍稀飞鸟。虽然很好看，其实很凶猛。”苗枫道，“据我所知，只有远古的羽民驯养这种鸟，并作为同根的兄弟带上战场。

没想到还有他们的遗民。”

“哇！”萧楠叫道，“我们凑到最前面看！这可是梦幻物种！”

这时，本来保持着队列做低空回旋表演的灵鸾群忽然俯冲向人群，伴随着指挥鸟群的少女发出了尖叫声，昭示着鸟群的失控！

众人吓得纷纷退避，婉月亦拔出了包里的枪准备迎战失控的鸟群。然而这些鸟群似乎无意伤人，竟然只是围绕着他们三人盘旋。

萧楠伸出手臂，最大的那只纯白灵鸾便俯冲而来，几乎贴着他的面颊飞过。

只是这刹那，萧楠便看到了那大鸟的眼睛，大鸟眼中映出的，竟然是鸿蒙未开的洪荒大地，无数奇型的巨兽还在天空成群飞过，大地上刚刚兴起篝火。

那时成群的灵鸾和“他”一起在云层驰骋，伴随着“他”翻山越岭开辟天地的脚步——

那时刚刚开了窍的凡人希冀着在冲斥着上一个纪元留下的各种巨兽的残酷大地上生存，伏羲赐予了山岳般高大的巨人开辟疆土，聪颖的灵鸾先祖们栖息在他的肩头和头顶，追随他填海移山，目睹着神赠与的奇迹。

没想到远古的记忆通过灵鸟的血脉代代传承，它们竟然……还记得和“盘古”在一起的时光！

操纵灵鸟的少女捂住了嘴巴，呆呆的看着他。

她的眼前浮现的，正是灵鸾祖先所见的那太始之初的壮阔景象！

能与灵鸾“通灵”的她，亦立刻明白为什么它们会如此反常和兴奋！

他回来了！

那个巨大的“意志”！

点燃火种，赐予繁茂，播下奇迹，将凡人自蒙昧混沌中托起！

她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满脸泪水的用母语呼唤出了那个名字：

“祖神啊！！！他回来了！！！他听到我们的祈愿！！他没有抛弃我们！”

所有的灵鸾齐齐发出了诡异而悦耳至极的叫声，它们异常的声波，甚至使得现场数十米内的所有物质产生了涟漪般的波动！

能与伏羲之力产生奇妙共鸣的飞禽！

——

这些流落至此的卖艺苗民实则是从很远的地方流浪至此，他们几乎整个寨子都搬迁到附近的拥挤贫民窟的长屋内，勉力维持着生计，然而传统却并未丢弃。

破破烂烂的长屋被打扫得很干净，里面都燃着火盆。

萧楠被这些少年少女带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后，由于他们一来到苗人聚集的地方便兴奋的用他们的方言大叫大喊，几乎所有人都从自己的住处赶了出来。

那个能够和灵鸾通灵的少女兴奋的握着萧楠的衣袖，把他往他们的聚居地领。

在灵鸾展示了奇异的伏羲之力片刻之后，萧楠就立刻成为他们的簇拥着迎接的“宾客”。

在狭窄的长屋过道里，两边的门里门外都站满了惊诧的男女老少，那少女和少年们用他们的方言不停的对着其他人喊话，一个看似年纪最大的长胡子伛偻老者，裹着头巾，拄着很有民族特色的兽骨手杖，带领数名族内的元老迎面走来。

少女双手合十，激动的和他说了什么，老者随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审视打量着萧楠，眼中闪烁着惊惧和疑惑。

这时，萧楠身边的苗枫忍不住用他们的土语道：“你们的神女说得不错，他确实是‘那个’选出的这一世代的‘圣人’，‘他’给你们带来了盘古，带来了舜，现在‘他’带来的，就是这个人。”

“那你又是谁？为何你会说我们的语言？”老者回问。

“我是这一代的守泉人。”苗枫卷起手臂，露出了他手臂上的刺青，喝道：“我所侍奉的，只有祖神！”

看到那个刺青，老人和他身后的长老们都露出了惶恐的表情，他们也不顾自己的年岁纷纷跪下，就连周围其他人也跟着下跪。

萧楠想不到苗枫的身份在这些部落里竟然会是如此崇高！

“半神大人！”那个拉着萧楠的少女也跪下来，用汉语尊敬的称呼苗枫。

于是，这个本来死气沉沉的聚集区很快就变得好似在过最盛大的节日，每个人都穿上了最隆重的盛装，火把纷纷点起，进行着简陋却庄重十足的古老迎神典礼。

萧楠和苗枫被迎接到族长临时搭建的长屋内的神座上，火堆在他们面前升起，这些还保存着远古时祖先传统的神代遗民，像万年前那样天真而敬畏，用尽一切他们的法子来表达崇敬，载歌载舞，各种民族乐器齐鸣，就算在屋外的过道上，都跪满了匍匐于地的虔诚子民。

让萧楠颇为惊讶的是，他们竟然很快用简陋的碗盆端来了几十盆各种鸡鱼肉蛋，以及一堆堆的银器财物，甚至还有鲜花，锦缎，简直恨不得倾尽所有财力物力来取悦神祗似的。

即使如此，族长长老依旧惶恐的跪在他们面前，用土语说着什么。

苗枫翻译道：“他们问，要不要进行人祭。十个婴儿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伏羲本来也没那种意思，都是凡人曲解！”萧楠连忙否决道。

“祖神的仁慈，不能用凡人的残忍来衡量。”苗枫于是对这些人传达道，“人祭是违反自然道德的。”

屋里跪着的人于是吓得开始不断的祈求，生怕惹怒了神灵。

即使如此，献给祖神的贡品，依旧源源不断的被他们送到面前。

萧楠看了看这么个如今已经沦落到流浪异乡，甚至街头卖艺的部落，能拿出这么多贡品简直等同于自杀式的祭祀，明天估计就完全喝西北风了。于是道：“你们希望祈愿什么？”

苗枫听长老说完，便道：“他们认为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只是想让祖神高兴。其实我觉得，与其用这么多贡品，倒不如放你去看看杂耍，估计还算是愉神。”

“就这么简单？！”萧楠讶道。

“……好像是。他们没有汉人那么多想法和**，认为能活得下去就很满足了。”苗枫端起一碗水酒道，“虽然过了几千年，他们依旧感激祖神的神迹。貌似是他们祖先留下的传统和誓约，说着要永远感激祖神——

虽然凡人的生命很短暂，但是他们的古老誓约还是被遵守到了现在。

哪怕你说要他们的命，他们也会奉献给你。”

“…………”萧楠沉思了良久，才道：“这些人姑且也算是我的眷族和信徒了！这么多失业人口要解决！

创业吧！”

“你要干什么？”苗枫闻言，手里的碗不由得抖了一下。萧楠这个人，看似稳重儒雅，实则脑子里都是些异想天开的东西！不知道哪天就把自己玩脱了那种！

萧楠伸出手指指着贡品道：“羽民苗族的秘制苗药，来自十万大山，补品里的白金，男人的加油站，我们需要一个吹上天的营销牌子！这样失业问题也解决了！这个部落的每个人，都可以是我们制药厂里的技术顾问和劳动力！”

这下苗枫彻底喷出了刚刚喝进嘴里的水酒。

不愧是他。

“你帮我翻译下，下面是我要传达给他们的话——”萧楠道，“在这个时代，仅仅只是活下去，是对子孙后代的不负责，要获得好的生活就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劳动，不仅要吃得饱穿得暖，脑子也要充实……”

萧楠开始了日常说教安利。

“山民只要吃饱饭就够了……”苗枫嘟囔道。

“不行！那些资本主义白左，就不许人家原住民发展，美名其曰什么保存传统文化，实则只是满足了他们的自己的那一套无聊情怀，不让人家用水，用电，还是殖民老爷那一套高高在上的嘴脸，多可恶！凭什么不让人家进入现代化！”萧楠牢骚道，“我说的，就是伏羲的意愿，我要让这些眷族脱贫！”

苗枫斜瞥着他，把剩下的酒咕嘟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