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223 征途

在龙头还未彻底消融之时，一声碰撞声从“萧楠”的脚下传来，只见一条义肢掉在了冰面上。

“萧楠”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个年代的伏羲造物，还真是残破不堪。”

原来之前的恶战中，是伏羲将那条假腿暂时“活化”成了真正的肢体，现在时效到了。

他对这具身躯的使用权也到时间了。

“萧楠，我一点都不质疑你的能力，甚至你可能是连伏羲的命运都改写了的奇迹之人。”他扶着冰面坐下来，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一般说道。

“伏羲创造了太多的你我这样痴枉的‘土偶’，来引导凡人，诚然我们是无私的，但是也带来了很多人的痛苦。无法分辨人类感情的伏羲，就像是俯瞰细菌般俯瞰我们。

你就替我们这些早已做了古的老家伙们，好好的引导他吧。

你引导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伏羲自己。”

说着，他的身上渐渐散发出微光向着天空飘散，终于，萧楠的身躯一头栽倒在地，陷入了沉睡了。

当萧楠再次醒来时，他累得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挣扎了半天才张开眼睛后，他发觉自己已经身处游轮里自己所在的卧室里了。

而时间已经是三天后了。

游轮里的人都在前两天醒了过来，并且失去了短暂的记忆，记忆里也出现了混乱。

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似乎并没有昏倒过，而是船只遭到了暴风雨的袭击稍微倾斜了一下，之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居所里睡到了第二天。

除了加强过的人类，其他凡人无一例外连意识都被旧神给扭曲了。

连船体受损也被以是暴风雨导致这种理由让众人深信不疑。

这一切还是在龙神伏诛后唯一清醒的婉月告诉萧楠的，也是她把萧楠和苗枫带回来的。

龙神那庞大的身躯和无尽的龙头，早已融化为冰水，混入了淘淘江水中，再也不见踪影，就好似这世上从来没有它存在过似的。

纵然巨大的奇迹展现在面前，人类想要认知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比起萧楠依旧躺在床尚起不来，苗枫倒是已经活蹦乱跳了，婉月明明说他失血过多，但是他似乎现在吃啥啥香，除了他领口露出来的绷带，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萧楠则感到自己眨一下眼都觉得疲惫，睡了三天，他也睡不着了，只能又累又清醒的躺在那里。

“伏羲到底用我的身体干了什么？”萧楠问来探望他的苗枫道。

“用你的身体让舜附身，帮忙砍了龙神。”苗枫道，“你当时猛的很。”

“没有录像真是太可惜了。没想到我的身体也能做出那么高难度的动作……”萧楠惋惜道，实际上当时他本人已经毫无意识了。

“不知道葛崖所隶属的那个组织会怎么评价这件事，我想我们到了上海麻烦不会少了。”他无力道。

“葛崖那个人倒是没有死，还在船上活动。”婉月道。

“什么？！他还没死？他的真身都被我们打爆了！”萧楠讶道。他随即一想，也许，葛崖仅仅剩下附身人躯的能量了，也就是俗称的被贬为凡人。

从和葛崖交谈中途开始，他就失去了意识，甚至不知晓伏羲最后借着他的身体说出的到底是什么内容的话语，也不知道舜又是如何和苗枫一起恶战一夜，达成了何种辉煌的战绩。

他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舜似乎对自己说了一番话。

伏羲创造舜这样的“圣人”，一代代投入凡间，任由他们为凡人献身到灯枯油尽，这些造物却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到了舜这一代时，舜甚至理解了人类的“爱情”。

然后，伏羲又以舜为蓝本的基础上，继续改进自己的“傀儡”，直至创造出了自己。

直到创造出自己为止，又有多少人为了这些圣人的献身而步入了绝望和悲剧，就宛若娥皇那样。

无论是人类还是舜，都希望结束这样的“悲剧”，

因此娥皇才毅然向伏羲祈愿，希望伏羲永不降临。

伏羲以他无尽的神爱笼罩着人世，然而他却并不理解真正的人情。

萧楠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

舜应该早就化为虚无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肉身，只是伏羲把他的人格和体格数据乃至记忆数据都从伏羲那超次元的某种“库”里提取了出来。

等同于再造了一个时效只有十几小时的“舜”，还是以附身在自己身上的方式。

然而舜一被复活，便向着他——萧楠本人发出了这样的祈愿，这祈愿不是向着伏羲，而是他，一个介于圣人和异常造物之间的怪物——萧楠。

因为他还爱着娥皇。

只是无论是舜，还是娥皇，都不可能再与彼此相见了。

与其说是祈愿，倒不若说是期望。

舜希望他能够连接伏羲和凡人。

伏羲只是凝视着凡间，指引着人类这个种族前进。

在伏羲前进道路上撒播的绝望的种子，就由自己来粉碎。

萧楠紧紧握起了手指。

他不是舜那样引导凡人的圣人。

他是为伏羲引路的人。

在印度神话里，为了防止恒河从天幕降落人间造成巨大的灾祸，湿婆亲自承接了恒河之水。

那么，就由自己来作为承接犹如星海般浩渺的伏羲之力的人柱吧。

由萧家和姚家的小人酿造的灾祸根源已经近在咫尺，就让自己的脚步为伏羲引路吧！

“你在想什么呢？伏羲是不是偷偷告诉了你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苗枫单手叉着腰问。

“没什么。”萧楠转头望向他，“苗枫，你也真是太厉害了——你可是首个屠神成功的人类！”

“这不算什么。而且不是我的功劳，你比我猛十倍。”苗枫道。

“我倒是真希望能那么猛！”萧楠苦笑道。

“这几天你们就好好休息吧，不要折腾了。那个俞紫依中间还来找过你好多次，都被我搪塞回去了，我看你也不用理她了。”婉月道。

“她竟然还这么闹。”萧楠头疼道，“我看还是要抽出空好好处理一下她的诉求，不然我觉得她会闯出更大的祸。”

“还有……十四少说，如果你醒了，就让你去他的房间去找他。”婉月道，“我说你还没醒，我觉得你最好休息一阵子再……”

“没关系，我去找他们吧。经过这一番真正的所谓的船上实验，我想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萧楠道，“伏羲之力虽然强大，但是却不够精准，纵然伏羲降临，无非也只是造成大规模的流血，就像是我曾经参与的实验之夜。

更何况，伏羲没有怜悯之心，渺小个体的陨落，他丝毫都不会在意。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我要去确认绝望的源头，揪住悲剧的幕后制造者，这是我的征途！我的战场！”

他这番话说完，婉月目瞪口呆，但是随即只能用一丝释然的苦笑面对他。

而苗枫则道：“舜借着你的身躯告诉我，就算是凡人也能够达到他的境界，我想追随他的脚步，也想追着你的历程，我不知道我这副**凡胎能追随你到哪里，能走多远，但是跟随你的每一步，都是我自愿，也是我的命数。

你要去哪里，我就追随你前往

深渊深处。”

萧楠道：“我和舜不同，我不会再去引导人类，相反，我要做和他们都相反的事情——世人中，最为强大的人也往往是最为奸猾阴险黑暗之人，我要对抗人类。

对抗人类最强的势力！

我是人类的‘敌人’，

我是伏羲的引导者！

人类试图挣脱神的枷锁寻求他们的自由，

而我则代神之能镇压他们！

这个世界，强者弱肉强食，弱者唯他们马首是瞻，因此我的征途就是等同于对抗全人类真正的解放自由！

我所行的是人理里最为背德之事！

我所奉的大义正是人类最厌恶听到的话语——‘我是为他们好’，我逆反了人类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真理，

失去了圣人的约束，

人类这个种已经急需暴虐的鞭笞，他们甚至连沉眠的旧神都唤醒，他们越过了自己种的界限，践踏自己的渺小的同胞，同类相残，那部分被推选出来代表的人类的丑陋低级的生物，却还意识不到自己的畸形，

而剩下的无知人类则认同他们的价值观，愚昧的追随这些畸形者将物种推入灭亡！

因此，我要再次欢迎你们加入我无比黑暗而邪恶的‘阵营’！

我们要给予那些傲慢的人类控制者们最残暴的绝望！

我不会制止他们即将自我清洗的巨大灾难，

我只对那些畸形者降下神罚！

你们总说要追随我的征途，我的脚步。

但是我还没给你们展示我们的目标。

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

我要像殴打不听话的任性小孩子一样鞭笞人类，

纠正他们的自毁！哪怕他们想要自毁都不行！

我连这个自由都不会赐予他们！

我萧楠！

就是扭曲之力！”

他一拳砸在床头的柜子上，而柜子的表面竟然展现出了物质波动的状况！

就好似萧楠的话语穿透了某种“界限”，甚至连他自身都带有了伏羲那种异常的波动能量。

“你也许不是最勇武睿智的伏羲所造之圣人，但是你绝对是最有破坏力的一个。既然你把人类说的如此不堪，那我就和你一起，

征伐全人类吧！”苗枫抱起手臂道。

“哪怕只有一个渺小的脆弱的愚昧人类，甚至哪怕不是人类，只是稍微有知性的物体，他们还期望这个种延续下去！那我就不会结束我的征伐！

我是伪善之人！我从未真正同情过那些我给予宽容的无耻自私之人！

人类将会有数亿人死于自相残杀的巨大灾难！我亦不为动心！

但是！我要制止人类任性的自毁！

因为，

我爱着这个种！我比任何人类都爱！哪怕他们自己想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也会一次次把他们从冥河拉回来！”

萧楠几乎是用近乎咆哮的声音捂着胸口说道，而他甚至没发觉自己已经满脸泪水。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释放了伏羲真正的“感情”。

他已经分不清说这些话的是自己还是伏羲，

只是当他用模糊的泪眼望向苗枫和婉月时，

他们的身影和伏羲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所见的无数个相似的身影重合——

“因为我在最初的遇到的人类中，有人像你们一样，深爱着我，希望我回应他们的期望。

仅此而已。

如此畸形愚蠢低级的物种，因为这些人，因为你们，让我着迷。

我才是被蛊惑的那个家伙。

我才是最为迟钝愚昧的家伙。

我花了一亿年，才能以这个能说会道的身躯，以你们的语言，以你们的情绪，说出这种你们才能理解的感情。”

苗枫呆呆的望着萧楠，甚至都没发觉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自觉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