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291 赠骨

萧楠看着窗外的雾气，半天才回过神来。

现在他已经在土司为他准备的房间里，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他没有参加土司为他举办的晚宴，而是让肖晓等人全权代理自己和这里的村寨名流应酬。

其实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没什么事做，他只是单纯很厌恶那种饭局罢了。

“你关上窗吧，你不觉得冷么？”躺在椅子上的苗枫把脚翘在桌子上道。

“我在‘作法’。”萧楠道。“给老把头一个小小的教训。”

“呵呵，得了吧，你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何必自找麻烦。”苗枫道。

“我只是利用大气和雾气折射制造点肉眼可见的幻象，吓唬吓唬他。”萧楠终于舍得关上了窗子。

他转过身，单腿跳到了床边坐下。

“你最近看起来状况的确好多了，连拐都不打算用了。”苗枫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别担心。”萧楠动了动自己的残腿，权当是活动一下。

“需要按一下么？我正好现在有空。”苗枫道。

“用不着，你歇着吧。”萧楠揉了揉自己的残肢，苗枫还是站起来坐到他身边，推开他的手，示意萧楠把残肢放在自己的手掌上。

萧楠索性躺下去，接受他的按摩，思忖了半天，他才问道：“苗枫，你真的要一直陪着我么？你知道那会是多么漫长而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行为么？”

“我不在乎。”苗枫道。

“我甚至从未试过……”

“不用你试。我只做我能做到的。”苗枫道。

“如果你是凡人之躯，早晚，你还会遇到我们在未来遇到的事情。甚至我也不知道，虚空中，到底会不会有其他的像我一样的生物会入侵这里。”萧楠道，“我怕我到时候连你都守不住。”

“我都说了我不用你操心。”苗枫道，“你真的啰嗦。”

“那些人都叫你半神，起码也得配得上这个半神的称呼吧。”萧楠道，“我借给你半身骨血如何？”

“你说什么呢？”苗枫疑惑的看着他。

萧楠忽然坐起来，道：“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残废了。”

只见他一把抓住苗枫的肩膀，将他带倒在床铺上。床帘也因此垂落了下来。

“萧楠！！你疯了么！！你犯什么病！”苗枫还未叫完，嘴唇就被堵住了。

“苗枫，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萧楠道。

“萧楠！！！你就这么草率的做决定么！！！”苗枫的咆哮震天动地，然而，周遭的时空都凝结了，没人能听得到他的怒吼。

他恨不得掐死萧楠，可是双手却在他白皙的脖子上颤抖。

“我只是听到了你的愿望。”萧楠躺在床铺上看着他道，“你不用发火了，这是唯一的一次，只是让你的身躯里也融入我的骨血，我发誓，除此之外，这种事我不会做第二次。”

“你再做第二次你就没有人形了！！”苗枫吼道，“你以后要怎么办！！你变成了这种样子！”

“靠你。”萧楠道，“我以后全靠你了。”

“你这个混蛋！！！”苗枫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看着自己的身躯，此刻，他连视野都开始变得不一般，他甚至能看到萧楠停滞了时间的轨迹，以及跟随在萧楠身边的那些光点！

“以后，伏羲就不是我一个人了。你也算半个伏羲了。”萧楠道，“其实我觉得还好，起码不是那么孤单了。”

“谁想做伏羲！！”苗枫还在咆哮。

“别叫了，我真的很累了。”萧楠摸了摸自己的胁下，“别生气，你只是会共享到我的一些小把戏，并且不会那么容易被腐蚀侵袭而已。”

“你给我你的两根肋骨！！还有你的一条腿！！”苗枫扯着他的衣襟叫道，“快把它们拿出来！！”

“已经和你的身躯彻底融合了，都化作了最细小的微粒，取不出来了。”萧楠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道。

“你是个xxxxxx！！！！”苗枫的眼泪竟然滴落下来，萧楠感到自己的脸颊都被那泪水打湿了。

“我根本不怕什么代价！！我只是不想你受苦！！”苗枫的头埋到了他的肩膀旁的枕头上，“你把你的一条腿做成骨刀送给我！！现在又把另一条腿弄丢了！你还要怎么虐，待自己！你不是想做个健全的人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心疼！！我心很疼！！我不想你受苦！”

“我……有了一点小小的欲念……非常自私……我害怕……你离开我……”萧楠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

“就像我害怕……人类……会离开我……”

“我宁愿你无情……”苗枫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身躯因为啜泣而抽搐着。

“你是……真正的战神了！”萧楠环住他的肩膀道，“你注定会超越舜！”

“但是这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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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时间早已恢复了流动。

苗枫躺在萧楠的身侧，他始终难以入眠，半天，他还是忍不住转头看着萧楠道：

“我该怎么跟婉月解释，她那么关心你！我怎么跟她解释？！我怎么跟她说，你睡一觉另一条腿也没了！”

萧楠已经在半睡半醒间游荡了，他瓮声瓮气道：“你自己想法吧。”

“想你个鬼！！！”苗枫一拳打在他脸上。

萧楠顿时就清醒了，这一拳打得也太重了！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很快就肿起来了。

“你来想！！”苗枫没好声气道。

萧楠叹了口气，道：“我可以稍微扭转下他们的记忆。复写进去一点东西。”

“嗯，然后呢？”苗枫恶狠狠的问。

“然后……这个把戏对你无效。”萧楠道。

“你以前是不是也动过我的记忆？”

“你可以用得到的能力自己检索下，看看我动过没。”萧楠道，“现在你也有部分伏羲的权能。”

“呸，我才懒得用！”苗枫一把扯过了被子蒙住脸。

“你下手太重了。”萧楠捂着脸抱怨道，“你自己说，你当不当人也不在意……我才……”

“闭嘴！！”苗枫怒道。

苗枫当然根本没睡着，萧楠睡着了他也没睡着，他其实很关注萧楠的呼吸和翻身动作。

第二天他很早就起床了，然后找到了婉月，问道：“婉月，你知道……那个……萧楠他的腿……我是说他原本还剩下的一条腿……”

“不是因为骨髓炎发作严重在上海做了手术了么？”婉月接话道。

“他是这样跟你说的？”苗枫讶道。

“嗯？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他不舒服了么？”婉月问。

“没、没什么。”

“你黑眼圈好重，是没睡好么？”

“没事！”苗枫连忙道，“我去看看萧楠醒了么！”

萧楠试了几次都没法从床，上起身，他对自己的肉身削减一下子太厉害了，虚弱随之而来。

苗枫给他带了一些好消化的白粥，靠着苗枫的帮忙，他才能靠着棉被坐起来，被苗枫喂了一碗热粥。

“萧楠，为何你不舍弃这副肉身，另找一副完整的身躯，这样你也不用如此辛苦了。”苗枫还是有怒气的，语气里充满怨念。

“我换了肉身，也许就会和舜和我一般，更替性情，那时也许不再是‘我’了。我不想舍弃我已经有的记忆。”萧楠道，“我现在是人，因此我可以真实感觉到各种感情，如果伏羲进行转移，这些感情必然会伴随着丢失。就宛若我根本无法理解舜经历的一切。”

“一句话，还是你作死。”苗枫重重把碗放在桌上，“接下来你什么时候养好了身体什么时候再离开，不要再装神弄鬼的。”

“其实我还想出去逛逛，看看古镇。”萧楠道。

“如果是昨天，你说这话大概还可能实现。现在我看你就算了吧。”苗枫道，“这都是你自己作的——我让麟翼来照看你。”

“你去哪里？”萧楠问。

“去镇上看看，然后告诉你我看到的。”苗枫道。

“你不会是觉得要代替我的眼睛和双腿吧！”萧楠讶道，“其实我以后自己去看看也……”

苗枫狠狠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