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293 蛊车

终于要再度踏上旅途，萧楠躺在自己阔别数日的马车里，觉得这种旅行哪里都好，就是不能痛痛快快的洗澡很麻烦。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舒适的洗澡似乎也不太可能。

当他躺倒靠枕上时，才发现苗枫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细心的给车里加了一些扶手，边边角角的地方还铺了被褥，大概是为了让他方便扶着，以及避免撞到吧。

他抓着扶手坐起来些，看到自己盖着丝被的双腿，都变得那么短小，只剩下大腿的部分。

原本觉得少了一条腿就够突兀了。现在显得更怪异了。

他只能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马车终于开始驶动了。

车轱辘压在不太平整的土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车辆也随着颠簸起来。

他的车厢被铺了很多层棉垫和被褥，减震功效还是有的。苗枫给了他一个铃铛，就放在他手边的小案几的抽屉里，只要摇一摇，就表示他需要人照顾，车就会停。

在婉月那辆车里有内置的小炉，只是怕他行动不便会烫到自己，所以这车里反而没有配置。但她和芦花会不定时的来给他送热水和换暖水袋。他这样的身子，也着实麻烦别人。

想了一圈，他索性放空脑子，拉开窗帘，看看玻璃窗外的风景。

外面的山林都披上了雪色，但这里的雪不会留太久，也不会太厚。毕竟这里常年都不怎么下雪，此时就算覆着积雪也郁郁葱葱，景色极为宜人，让人有些诗兴大，发。

自己这一路，痛过，哭过，恨过，以凡人的视角来看，是经历了多少折磨才走到这一步。

但是，他现在的内心很平静。

甚至，有点欣喜。因为他得到的也很多。

他不后悔失去了双腿。

马车在他昏昏欲睡时稍微停了下来，是婉月来给他换暖手炉和热水袋。

在婉月被篡改的记忆里，她依旧把萧楠当做刚刚痊愈没多久的伤患，细心照顾。

她从萧楠的腿下面抽出被毛巾层层包裹的热水袋更换，顺便告诉了萧楠，这次进山地深处的路线。

“有地图么？”萧楠问。

“就在这里。”婉月已经把地图提前放进了他身边的柜子里，她拿出地图后摊开给萧楠看，上面已经细心的标好了路线。

“怎么绕了一个大圈，我们不是有对方的人带路么？这中间不是有捷径？”萧楠问。

这一次他们进山里去拜访那个叫做半面仙女的女匪首，女匪首接到了飞鸽传书后，就要他们去联络点找她的手下引路。开头的路则是自告奋勇的阿妮带路。

只是经过一番磋商后，萧楠想不到路线竟然会变得这么迂回。

这样，他们在路上的时间又要耗费不少天。

“捷径是有，但是在这片山区的正中，是三年一度的‘山市’，也就是土匪头子们集会的地方，要持续一个月左右，我们还是绕开山市比较稳妥些。”婉月解释。

“原来如此，这些天我身体不好，真是辛苦你整理这些了。”萧楠道。

“这些对于我来说不算是什么麻烦事。”婉月给他放好了新的热水袋，“倒是十三少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养养你的身子？这穷山恶水的，只能恶化你的状况。”

“等我们离开这片树海，也就差不多可以一劳永逸了。”萧楠笑了笑道，“请原谅我，这小小的一次任性。”

“你这是‘小’的任性么？”婉月责怪道，但是又叹了口气，“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总归是会支持你的。”

萧楠点了点头。

婉月理了理他因为睡下而导致有点乱的头发，随即，默默的低下头，说：

“没了两条腿，以后你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吧？”

“不会。”萧楠摇了摇头，“我不会垮的。什么难事都不会让我倒下。所以我的日子不会更苦。就算我没有腿，我也可以走出我的路。我们已经从萧家的后院里走出来了，以后，我们还会走得更远。”

“我相信你。”婉月看着他道，她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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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那个土司小姐阿妮的加入，车队变得有活力多了，当地的大小姐就算身份高贵，也带着山里丫头特有的野性，嘴巴说个不停，还要在骡子上唱山歌，好像不知道疲倦似的。

她唱的是真难听。萧楠看破不说破，如果不是因为那丫头废话太多嗓门大还有点多动症，他可能会让她来自己的车厢说说当地的传闻八卦了。

因为无聊，萧楠在车里练了一下翻身和挪动，他发觉少了一条腿，翻身是真的很难。

而原本他认为没有作用的残肢，似乎锻炼下还能用，起码两条腿都高位截肢的情况下，残肢反而能起到借力移动的一点用处。

他用双臂撑着被褥，试着往前拖拽了一下轻飘飘的下，半身，这还是他离开苗枫的照顾后第一次成功的自己移动了一步，于是又试着往前挪了挪，最终挪到了最前面和车身连为一体的大柜子前，里面放着很多他从未来拿来的杂物，比如零食什么的。

他都忘记了自己到底塞了什么在里面，打开后，只见里面除了零食大礼包，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闲书，比如……

《读，者文摘》《鬼话连篇》什么的。

他随手拿起一本鬼故事书看了起来，正好其中一篇讲到了苗疆和蛊。

“蛊？”他还没思考过，到底苗枫会不会用蛊。因为他一直觉得，蛊什么的，都只是一种迷信传说，就和赶尸一样，只是以讹传讹的鬼话而已。

这时，马车还未停下来，苗枫就啪嗒打开门，像一只猫大爷一样大摇大摆的一屁，股坐进来。

“你连车都不用停就上车了？”萧楠讶道。

“你怎么位移了？”苗枫反而有点惊讶。

“我挪过来的，很奇怪么？”萧楠道。

“…………没什么，你能动是好事。我来看看你。”苗枫道，“过这边来，盖好你的被子，现在还很冷。如果不想你的左腿和你右腿一样留下抽筋的毛病，就把保暖做好！”

“你说的我好像要坐月子一样。”

“这比坐月子严重多了，快过来。”苗枫直接动手把他拖回了原来的靠垫上，然后给他柔起了腿。

萧楠本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身体，但是面对苗枫，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了，索性躺下享受他的按摩。

“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左腿么？”苗枫问。

“能。我感到我的左脚就踩在你脸上。”萧楠道。

“踩你个头！”苗枫重重捏了一把他左腿的残肢，婉月很细心的把萧楠坐车时穿的长裤改了改，截去了多余的部分省的拖沓，并按照他残肢的长度缝合了裤管，这样萧楠不仅移动方便点，还有利于给残肢保暖。

萧楠用残肢挥开他的手：“放心吧，我已经在适应了。”

马车车队前进了一天，由于速度并不是很快，也只是到达了下一个山村而已。这里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的村子，而是土匪的一个小据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村寨。

阿妮的两个哥哥就在这里占山为王，因此她并不惧怕这里看守村口的人，而村口的人也恭敬的叫她一声“大小姐”，她把自己收到的半面仙女的信交给在这里当老大的兄长看，兄长也不敢得罪这位“半面仙女”，便将萧楠一行人当做贵宾迎接，给他们安排最好的客房。

萧楠被苗枫抱下了马车后，也没有必要像以前那样坐轮椅和抬椅了，一则因为当地都是山地，崎岖不平，一则因为他现在的实际身高只有一个小孩那么高，被苗枫像抱小孩一样抱着正好。

只是下了车后，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甚至对下，半身裹着毯子倚在苗枫身上的他投以议论和指指点点。

萧楠知道自己以后面对这样的目光还会更多，他之前就已经作为残疾人士遭受了很多这种“瞩目”，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很在意了，但是完全失去了下半，身后，还是有点觉得这种非议的目光更过分了。

但是他绝不会因此退缩。

“放松点，萧楠。”苗枫抱着他，因此能察觉他身体的细微变化。

他抱着萧楠快步上了给他们安排的一幢竹楼，省的萧楠在冷空气和人们异样的目光里暴，露太久。

他们的房间铺着虎皮和兽皮，看起来还挺豪华的，还点了火盆，比起当地一般人家来舒适了十倍。

将萧楠放在被褥上，苗枫才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萧楠很好面子，以前都还专门准备义肢就为了戴着好看。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好，于是挠挠头道：“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我哪里在乎，我才不在乎。”萧楠云淡风轻的道。

他挪到床铺的最里面，那边正好有个小窗，可以直接推开。

此时山寨里正点亮火把，这里地势比较高，看的也清楚。

萧楠将双手放在残肢上往外看去，此时也是晚上九点钟了，寨子里却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很多人在门口把守。显然不是因为他们的到来。

这时，有个小厮过来送热水，进了门就道：“两位客人，当家的叫我来跟你们说一声，等下大钟一敲，寨子里外都要熄灯，千万别开窗往外看，因为‘蛊车’要经过咱们门口的道儿，到时候，若是不小心看到了，就会中蛊，人就死了。”

“蛊车是什么？”萧楠好奇道。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只知道是一种很邪门的东西。”小厮摇头道，“你若是问我爷爷，他也不一定能说出个所以然，所以还是别问了，总之很邪门就是了。听说不小心看到蛊车的人第二天都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