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47 野心

在美兰居住的街区，很少有小孩能去上学。她见过能上学的小孩，都是稍微有钱人家的，比如房东的儿子们。

而这些小孩去的学校，也不过是在贫民区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开设的私塾罢了。真正的精英学校位于富人区，也许是为了体现所谓的“公平，公正”，每年还会从各个其他街区的私立小学或者私塾里挑几个成绩特别突出的学生进入富人区的中学，如果能在中学里好好学的话，将来甚至能够保送去大学，甚至去出国留学。

在这个年代，好好读书依旧是脱出固有阶级的一个渺茫但是闪烁的希望。

在贫民区，能够上得起学的小孩都比其他人高人一等，看着他们背着书包上学，美兰也曾经偷偷用树枝和折成盒子的纸装作是自己的文具盒，用家里记账用的账本当做是自己的书本，和其他小女孩过家家时玩过“上学”的戏码。

然而进了学校到底会怎么样，她却从来想象不到，也只是从那些男孩的吹牛里，知道学校是个有很多小朋友，有老师，有很多好玩有趣事物的地方。

而那都是和女孩无缘的。

“上学”这两个字对于美兰来说，是童年极大的憧憬。

萧楠昨天已经替美兰和婉月领了“校服”，也就是这个学校自己做的学生服。萧楠的眼光不错，领的衣服大小她们穿的很合身。

婉月的校服就是那种民国时期的古典学生装，也许参考了一下当时流行的外国校服的式样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进，并不显得那么臃肿。

美兰的校服和婉月的衣服式样差不多，只是用了粉色的上衣，编了两个小麻花辫儿，还扎了两个头花，显得可爱极了。

她拿着婉月给她的布包，在穿衣镜前照个不停，婉月则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穿成这样，路上会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萧城中的人，尤其是靠近萧府的，最该学会的，估计就是闭上嘴巴。”萧楠道，“按照那个学校的规矩，你们要住校，但是三天可以回家一天，你回来时，就先去我为阿承安排的新住处看看，认下门。当然，其他时间，你若是想回来，也可以请假回来，只是晚上要按时回到宿舍就好。”

萧楠比较满意的就是女校住校这一点，这样可以让美兰和婉月初步离开萧府。

而大老爷讨厌学校，大抵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光顾。

“少爷，你是真的想叫我离开萧府呢？”婉月趁着美兰和哥哥兴奋咋呼时，来到萧楠面前轻轻的问。

“不，我是希望你掌握知识，这样说不定，你以后会帮我离开萧府。”萧楠道，“我们要一起活着逃出去。”

婉月重重的点点头：“我一定……要和少爷一起达成这个心愿！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保重你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让阿承告诉我！”她蹲下来握住了萧楠的手。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我自己。”萧楠道，“你不该被束缚在我身边，你应该展翅高飞，当你真正了解这个世界时……”

再去真正选择，到底什么人值得去爱，什么幸福值得去终生追寻。

他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但他知道，残疾而岌岌可危的自己并非该是困住婉月的枷锁。

“总有一天……会和少爷一起离开这里。”婉月将头搭在他的腿上，目光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渴望。

“记得不要在学校里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真的有人问，你就说是我的表妹。不要被别人看不起，不要太克扣自己。”萧楠摸了摸她的头发道。

“我会变得坚强，坚强又强大，像少爷您给我说过的那些故事里的女子一样。”婉月抬起头，她的眼神，和刚刚见到她时已经不太一样了。

不再是那种凄惨而浑噩，认命而绝望的目光，而是掺杂了某些光彩。

也许她真的可以逃出悲惨的命运，不再成为大老爷的最后一个妾室，而是自由奔放的活着，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

之前萧楠留了两根金条，就在婉月要起身离开时，他忽然悄悄往婉月的手里塞了一根金条。

“这是我们……构筑未来的希望基石。”他低声道，“帮我带出萧府。”

婉月看着萧楠的眼睛，点了点头。

“萧府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守口如瓶。我会为了我们的目标努力。”婉月郑重的说出这些话时，萧楠觉得她似乎哪里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婉月姐！少爷！我准备好了！”背好了背包的美兰跑过来开心道。

“你等下。”萧楠转动轮椅来到柜子前，拿下了一个印着欧美卡通小孩的漂亮铁皮盒子。

“这个留给你去班里分给其他小朋友吃，这样你就能交朋友啦！”萧楠道。

“少爷还真是周到，这是什么啊？”婉月问。

“黄油曲奇，我们昨天在经过洋人街的甜品店时买的。”萧楠道。

“对对，特别贵。”阿承点头道，“美兰你真的享福，少爷真是太疼你了！”

“好了！你们要好好学习！如果你们考试成绩差了，我要一个个好好教训你们！”萧楠忽然口气严厉的说。

事实证明，美兰到了自己的教室后，这盒高级曲奇真的起到了不小的效果。毕竟班里的小孩，大多也真的买不起这么高档的点心。

终于送走了美兰和婉月，萧楠觉得这几日热闹起来的院子忽然就空荡荡的了。

原来再次回归孤独，一切都还是那么磨人啊。

只是这种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后门的敲门声又在黄昏时如约一般响起，昭示着另一个让他无比挂心的女人的出现。

当然，这个女子只会让他闹心。

她就是小慈。

小慈来到时，萧楠发觉她涂了很鲜亮的口红，人也精心打扮过的，发型甚至都换了，插了好几个看似价值不菲的宝石簪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得势的气质。

萧楠不等她开口就说：“看起来你遇到了好事。”

“十三少你真是眼尖，哎，要是你以前这么有眼色多好，那我就是你的女人了。”她故作惋惜道，实则说的话极为露骨。

萧楠看着她驾轻就熟的坐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而她带来的油纸伞就随意放在他的书桌上，伞上滴滴答答的水将他练的一幅字全晕染了——在无聊时，萧楠就练字来打发时间，来让自己更好融入这个时代。

“托了您的福。”小慈道，“我前天跟着那位二少帅进了他的包间。”

“那想必他很喜欢你。”萧楠道。

“你大概心里正在骂我贱吧？不过我不在乎，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就好了。二少帅的确很喜欢我，他送了我这个。”小慈伸出手，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只见她的拇指上带着一个纯金的宝石戒指。

“这是他从自己手上摘下来给我的。”她笑道，“不过男人嘛这种东西，如果他觉得得来的太容易，就会失去了兴趣。在他眼里，我也许只是个主动送上来的小丫鬟罢了。

所以我首先要提高在他心里的‘地位’。因此，我需要点特别的，他感兴趣的东西才行。”

萧楠蹙眉道：“那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大老爷的事情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于姚家来说，他们真正想从萧家里得到，无非就是……后·花·园·里·的·秘·密。”

“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忘记三少爷是怎么死的么！”萧楠惊呼。想不到她小小一个丫鬟，竟然还真的敢想，自己都不敢去碰及有关后花园的一切！

“三少爷是蠢死的呗！”小慈满不在乎道，“当我真正知道了这萧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这些贵人们，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蠢，一个比一个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