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是只狼 130.白昼

内心渴望又抵触着死亡的李允濯在永夜中站定，他闭上眼睛将手挨在墙壁上，感应着残留在空气中的气息，数秒后忽而猛然张开双眼，如雪狼一般蹿出，猛地向某一个方向跑了过去，他看到了，他沉淀在夜色中的眼睛看到了，透过所有的黑与白，虚幻与真实，那一轮光辉闪耀的小太阳，跳动着生命光火的方向。

他的小少爷，他最亲爱的少年，就在这几条过道的另一边。他无比珍惜的少年此刻正轻巧敏捷的双手吊着天花板，像一只小猫般灵巧钻进木板中转眼消失了踪影，离开了这里。

“的确看到了。”

黑发男人低声轻语，随后脚步无声的快速跟上，再跃过几个货架就能跟上小少爷的脚步找到少年了，他有很多话要对少年说，他的抱歉隔了太晚都没有传递到少年的耳中，他想着拥抱他的小少爷，想着忘情的亲吻少年，想告诉少年所有的全部的他隐藏的事情……

心中的涟漪还没波动便已消逝，警惕的刹住脚步将身影埋藏在货架后面，一场意外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师弟，他曾经的师弟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少年消失的下方，另外一个尾~行的师弟跟他无声的在空中打着比划，示意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上面跟着进去。

走在前面的师弟于是先行进入，另外一个顺着他爬行的轨迹同样往里爬进，然而这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先行进入的师弟竟然一把扼住了下面的同伴脖子！

李允濯在货架后面将这一场无声的打斗看的一清二楚，他无动于衷的站立着，手指微微蜷缩，这些曾经都是他的同门，都是有血有肉团结一致的人，可是现在却在为各自的利益手足残杀，莫尔卡蒂骗了自己，他曾对自己说过他们只会成为单纯的机器人，而现在的情况又是什么。

人形机器的运转随着脊椎神经系统的破坏而中止，从半空中摔落瘫痪在地上的人形机器浑身弥漫着烟灰，他的手指艰难的蜷缩在空中，仿佛要拽住伤害自己的人的衣角。

从半空中跳下来的师弟弹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跪下来在躺着不能移动的‘人’的两侧脖颈上摸索着什么，李允濯看的很清楚，他这是在破坏呼吸系统，人形机器只有三个小时封闭呼吸的时间，三个小时一到，失去氧气的他们会立刻死亡。而在这里，李允濯除了叶好雨以外，并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呼吸，就算是如此之近的距离，他也没有分辨出流动在空气里的一丝震动。老师原来已经启动封闭呼吸系统了么，看来他已经用到了呼吸指南针。

真是为难了老师，为了将自己逼出来连这样小规模的半成品也投入使用。眼看着师弟重新从天花板上钻进去，李允濯立刻从货架后面走出，毫无声响的走到了这一片刚刚战斗过的区域。

灰迹。

大量的灰迹如同散沙积聚在躺在地上不动的人的身旁，还剩下短短几分钟使用寿命的‘师弟’趴在地上小幅度移动着脑袋，抬起眼睛看着在黑暗里无声无息走向自己的人。

因为是机器人，所以没有求生的本能，因为是机器人，所以不会畏惧死亡，人形机器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自己唯一应该响应的命令就是通知老师另外一只老鼠出现了。

命令密语还没有从嘴边启动，有一只手已经伸过来掐住自己的下颚，要自己不能讲话，接着另一只手麻利的扯掉了耳朵上的内置耳机，‘师弟’静静看着曾经的师兄站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的耳机佩戴在耳朵上，一边听着里面任务的传递一边用没有表情的眼睛打量着自己。

当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来自同类间的感觉自己并不会判断错，可他是人类，是没有呼吸就会立刻死亡的人类，是有着滚烫温度会流血的人类，那么这个人可以巧妙的躲开所有设备不被发现，自己也是在他出现之后才察觉他的存在。所以，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到底是谁。

李允濯看着曾经的师弟一直没有说话，耳朵上的内置耳机一直传递着莫尔卡蒂时不时下达的一条条命令，每一条命令都是他能够顺藤摸瓜找到大本营的线索。年轻的男人唇角突兀的扬起一丝微笑，老师的声音就算隔了那么多年也如此耳熟，万分让人怀念。

“……”人形机器的头颅轻微磕在地上，手指慢慢垂下，三小时的氧气快要耗尽，它的使用寿命终于到达终点，‘师弟’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金属的铅灰，随后慢慢转成了乌色，眼瞳也在一点点扩大，李允濯蹲下身用手掌抚摸过‘师弟’的头发，然后伸手轻轻替他阖上了眼睛。

“永别了，艾欧斯。”

唇边吐出低低的告别，李允濯将‘师弟’的身体搬到货架的中间，不让误闯的人碰到他，随后回身走到天花板下双手一撑板沿钻了进去，立刻寻找叶好雨的方向。

这时候的叶好雨已经确信自己完全从地下室出来了，因为他感应到了光。身处在黑暗里的人对光线尤其敏感，就算是一丝丝的遗漏的光辉，他们也能立刻找到。

从天花板爬上来的叶好雨就着黑在控制室里摸了一会，他就这墙面用手摸着上面的每一道痕迹，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通往地面的员工通道！虽然门是关着的，但未必不能通过呀。少年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退后几步，一脚将小门踹开，他小心翼翼的趴在地上一步一步往上走，最终居然顺利的走到了地面的建筑立面。地下的那只老狐狸大概是没料想到工厂的暗门有那么多，否则在他面前的绝对是一睹封死的大门了。

叶好雨爬上来的同时没忘了将身后的门关好，他还摸了一个木棒当门闩横在上面，这样万一有人跟他一样从下面爬上来，他好歹也有反应的时间。

一进入地面的感觉立刻不一样，空气里弥漫的气息再也不是石灰和下水道夹在在一起的味道，是染料的残留还有空气发霉的味道，周围的温度也比地下高了一些，虽然依然很冷但没有了那种阴阴的感觉。温差不大呢。这个点在夜里还是凌晨？

叶好雨努力寻找着光的方向，他刚刚分明感觉到了，离自己肯定不会太远的。不过到底在哪里呢，怎么还是黑通通的……叶好雨想着想着手又痒了，手掌‘啪’一下扣在了墙上又开始挖挖挖。啊，哈利路亚，万能的啤酒盖！他觉得自己已经上升为专业挖掘机师傅了！

心里大概计算了一下墙壁的高度，测算哪里可能是当初建工厂的时候留下的窗户，只要有木材的地方他都挖了一遍试试，地上顺手的东西他也拿出来在墙上比划比划，将一个房间的四面墙全部转悠了一遍，叶好雨甩了甩发痛的手很不爽的一脚踹在墙壁上，他大爷的！四面八方全部是被水泥堵死的！

这是摸到的最大的一个房间吧，除此之外，这一层楼还有多少房间没有没试探！这一个个测试得弄到何年马月啊不被发现也得先饿死了！阿西吧！(╯‵□′)╯︵┻━┻

头疼的要炸的叶好雨拾起脚下摸到的铁杆，认命的窜到隔壁的房间继续在墙上四处摸索着窗户的方向，寻找的认真的小少爷并没有察觉，插在门上的木棒正在发出轻微震动，一寸寸挪移着距离。

“哎嘿，这里有一个小缺口哎！”铁杆在墙角挖到了什么东西，叶好雨伸手摸摸，发现是一个为了装电器留下的圆形孔，里面因为长时间没有疏通，已经被堵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灰尘已经算好的了，还有小蘑菇，鸟屎……鸟蛋？！我靠这里居然还有鸟在这里筑巢！

叶好雨一缩手一个鸟蛋就从手上滑下砸得地面铺开一层湿漉漉，少年捏着手指间黏糊糊的液体顿时觉得无比恶心……啊……换个思维来说，有鸟筑巢说明这里空气流通，间接表明这里是能够通往外界的……忍着恶心感的叶好雨趴下身继续清理着鸟蛋，滑溜溜的蛋，软乎乎的蛋……他摸到一个就想到毛鸡蛋的样子，身上就一哆嗦，摸到一个就想到鹌鹑没了毛到处乱跑的样子，浑身就一发抖。天杀的，以后我再也不吃蛋了！

好不容易将鸟蛋全部拨了出去，再用铁杆继续往外面捣捣，将整个圆形管道都收拾了个通畅，而外界的光就在这个时候静静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叶好雨松了口气，一下子瘫坐在了地面上，终于看到光了，终于知道身处在黑暗中能找到光明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太好了，终于看见光明了！少年傻笑着坐在地上看着两只脏兮兮的双手，原先白净的两只手上全是汗水和灰尘沾染的泥；指甲又青又白，没有之前的红润光泽；细嫩的手掌磨掉了一块皮，老半天红肿着不能消，修长的手指上也全是被水泥和尖锐的东西划伤的痕迹，细细密密的伤口横在上面，因为都在痛所以反而感觉迟钝。

竟然这么惨！从来没吃过苦的小少爷顿时捧着爪子可怜巴巴，他真的好想李允濯，好想哥哥，好想回家，宁可被李大厨天天威胁着吃蔬菜，宁可被哥哥天天花式吊打，宁可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他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饱受担心害怕和无人相助。

能够在和平的年代当着键盘侠和宅男在少年眼里已经成了莫大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