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养老院 第4章 鸡飞狗跳

“蔡瑜，你个贱货，我来我儿子家关你什么事？

这个家姓顾，不姓蔡，我凭什么不能来住？

振东是我儿子，老娘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你少给我儿子吹枕边风。

你今天不让我住下，我就打电话给电视台的人，曝光你们忤逆老人，让你们身败名裂.......”

话音刚落，顾茉就听见她妈阴阳怪气地冷笑了几声。

“好啊，你现在就去找电视台的人来！来，我的手机给你，你打啊......”

奶奶见儿媳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发出一声悠长嘹亮、悲天悯人的哭声。

“老头子啊，你怎么留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被他们欺负啊！

现在我成了废人，他们一个个都不愿意给我养老，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奶奶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命苦，身边不时有村民们假惺惺地安慰她。

村里就是这样，一家争吵，百家围观。

顾茉蹑手蹑脚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道门缝。

上回看见奶奶还活蹦乱跳，这回已经风烛残年瘫坐在轮椅上。

小姑叉着腰说道：“嫂子，最近我们家里事多，先让妈住过来几天怎么了？咱们都是亲戚，互相帮衬着会死啊？”

顾茉她妈冷哼一声：“说好了一人家里轮一个月，哪有中途送过来的道理。

好像全世界就你们家忙，我和振东闲着没事干似的？之前你妈腿脚好好的，也没见你想着送她回来啊？

你妈现在成废人了，对你们家没用处了，反倒是多了一张嘴吃闲饭。

你这人就是心术不正，把人利用完了就送回来......”

小姑气得大眼喷烟，瞪视着嫂子说道：“嫂子，大哥最近不是没活儿干吗？不正好有时间照顾妈吗？”

“谁说他没活干了？顾秀云，你是哪只眼睛看见你大哥没活干了，他下午就要去镇上找工作！

说好一人家里轮着照顾老太太一个月，你就别成天想着把她往咱们家送！”

顾茉看见她爸低着头在一旁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

没办法，她爸最近这几年赚不到钱，零零散散做点小工，一直都靠着她妈养着这个家。

奶奶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爸，“儿啊，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个家是不是要跟她姓蔡了？”

她爸嘴唇蠕动了几下，面色为难道：“妈，小瑜也没说错！

大家都是坐下来商量好了的，一人家里轮着照顾你一个月。

您这才去秀云家里住了两天就被送回来了，这确实不合适啊！”

顾秀云急道：“大哥，妈本来就应该住在你们家，你......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蔡瑜气得眼睛瞪得如同针尖似的：“顾秀云，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本来就该住在我们家？

这样吧，如果想让我们给她养老，一是把存折交出来，二是你把她的两条腿治好了，那我们就愿意给她养老。

别欺负我和你老哥人老实，她这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们一个个当我们是傻子呢！”

顾秀云气得浑身发抖：“妈为什么不把存折给你保管，还不是因为你不孝顺她？

你要真要是个好儿媳妇，我妈会防着你吗？

我还告诉你了，妈其实不是防着大哥，妈是防着你才把存折本交给我保管的。”

顾茉她妈冷笑道：“哟，敢情这还是我的错了？

你们别怪我翻旧账，当初我生茉茉的时候，她一看是个女儿，不管我产后血崩，害得我差一点命丧黄泉。

后来她逢人就说我没本事，给你们顾家生了个赔钱货，闹着要把茉茉送给李家村的光棍。

在座的乡亲们都给评评理，我蔡瑜有没有冤枉她？”

这话一出口，村里人跟着打着马虎眼，两边都劝说着。

蔡瑜继续说道：“我为了讨她一个笑脸，先后堕胎了三次，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给她生了个大孙子。

她反过头来挑唆茉茉，说我鬼迷心窍要生儿子，说我重男轻女。

顾秀云，你扪心自问，她帮了你们家多少，暗地里面给了你多少好处？

三个子女当中，你才是最应该给你妈养老的人。老太太存折都放你家了，你不照顾谁照顾？”

一提到存折，奶奶心里理亏，嚎啕大哭起来，“振东，你倒是说一句话公道话啊！

你住的这套房子是你爸留下来的，妈怎么还不能住了？全世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顾振东沉着脸，低着头，嘟哝了一句：“妈，小瑜说得也没错！”

这话一出口，气得奶奶差一点七窍升天。

一大早，家里就吵吵嚷嚷，顾茉无奈地摇了摇头，关上房门戴上了耳机。

真希望快点有一家公司慧眼识珠，通知她尽快上岗。

她坚信过不了几天，父母就会见不得她在家里吃闲饭了。

呵呵，其实她真是高估了他们，当天下午她爸就对她进行了灵魂拷问。

“茉茉，你现在也毕业了，学校竟然敢也不包分配工作，你这学上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人家的子女有些初中没毕业、有些初中毕业以后就出去打工了，早就已经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你的几个发小，都给家里盖了房子，逢年过节大包小包好烟好酒孝敬父母。

爸现在赚不到大钱，你弟还小，以后上学要花钱的地方多，家里不能就靠着你妈一个人......”

顾振东自己吃软饭，在家里已经没什么地位了。

现在大学毕业的女儿回来待业，这两天察觉出老婆开始变脸了，吓得他瑟瑟发抖起来。

顾茉知道，再不上班，这个家容不得她了。

下午的时候，她妈拉着她开始抹眼泪。

“人家的男人个个有本事，就你爸没出息，一年到头万把块钱都弄不到。

家里这么多张嘴，全靠着妈一个人，妈压力大得夜里都失眠。

你们都说妈妈泼辣，妈一个人支撑这个家容易吗？

你一直没完没了地上学，你弟现在还小，你爸没个稳定工作。

你奶奶就是个累赘，你现在毕业了，还没找到个工作，家里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要是你初中毕业出去找工作，现在身上起码也有存款几十万了，你那几个发小都开小汽车了.......”

妈妈对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顾茉心里暗暗苦笑了几声。

什么时候大学生成了废物，初中毕业打工赚钱养家，倒是变成了他们嘴里的成功人士了。

“妈，我已经投简历了，找到工作我就出去上班！”

她妈点点头，刻薄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妈也不是催你找工作，也不是容不得家里多张嘴吃饭。

妈就是希望你早一点自食其力，帮着养活这一大家子，也算是报答我们对你的养育和培养之恩。”

她妈说完，端着一盆衣服去河边洗衣服。顾茉心中郁闷，准备回屋睡觉，毕竟梦里啥都有。

这时，奶奶在轮椅上朝着她招手。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顾茉心里一抖。

奶奶是真的老了，她突然有一种奶奶命不久矣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对奶奶的恨意少了一些。

当年奶奶为了得个孙子，暗示顾茉她妈镇上有个孤儿院。

她妈没给顾家生个儿子，在家里抬不起头，自然明白婆婆的意思。

在孤儿院的半个月，是顾茉童年时期的噩梦，更是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即便是长大以后的她，还是会经常梦见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

小黑屋很黑、很黑，黑得像是人间的炼狱，炼狱里面时不时会爬出恶鬼。

刚到孤儿院的时候，每天想爸爸妈妈都会想得大哭大闹。

孤儿院里面的工作人员受不了她这么哭，就将她一个人关进了小黑屋，每次直到她不哭了才会放她出来。

后来她就知道了，孤儿院里面的孩子只要哭就会被关小黑屋，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哭了。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那座孤儿院，里面每一个孩子都不会哭。

他们只会眼巴巴地看着铁门，看着窗户，期待有一个救世主能够带他们离开这个不能正常哭的孤儿院。

孤儿院的小黑屋，凶神恶煞的女教员，宛若噩梦一般，缠住了顾茉二十几个年头。

每次想起来，她的心脏都像是被人死死揪着一般疼。

奶奶拉着她喋喋不休，斜着眼睛看着她妈，一个劲儿和顾茉小声嘀咕着，“你妈真不是个东西，就是她提出让三个子女轮流照顾我。

养儿防老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道理，你爸就应该给奶奶养老，奶奶哪有去你两个姑姑家的道理。

你爸现在赚不到钱了，被你妈牵着鼻子走，奶奶真是生了个大白眼狼。

茉茉，你说一句公道话，你爸给奶奶养老，这有什么不对？”

奶奶说得起劲，嘴角边上起了唾沫星子，骂她妈的时候越骂越兴奋。

顾茉心中苦闷，这个鸡飞狗跳的家，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