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东宫寝殿内万籁俱寂。
烟云纱帐内,叶婉禾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眼前不断划过以往的记忆片段,如走马观花一般。
她想起了幼时在五色绣坊内同云缃叶苏湛一起玩时的点滴。
那时候她们几个孩子总是喜欢在绣坊庭院中所挂着晾晒的布中穿梭玩耍。
年岁渐大,到了九岁之后,因男女有别,苏湛与他们在一起玩闹的时光越来越少。
她也渐渐变得沉稳,过来绣坊只是跟着姑姑学绣花手艺,也不再如同小时候那般调皮在晾晒的布之中捉迷藏,也开始学着大人模样赶着那些在布中穿梭躲藏的孩子们离开。
直到十二年前,叶家二叔揽下了给朝中挑选宫女的活计,在最后要将他选来的宫女送到长安前来的官员跟前时,有一个小丫头逃走了。
当时时间万分紧急,一时半会儿,再找一个可以送进宫里知根知底的宫女根本就来不及。
二叔怕惹祸端,便打上了叶婉禾的主意,求了叶家父母让叶婉禾作为宫女人选前去长安。
叶婉禾只知晓当夜她娘哭了许久,不愿二叔将自己带走。
但事关皇室,一旦二叔遭殃,恐怕他们家中也会受牵连。
再加上二叔自幼都待她极好,叶婉禾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叔受罚,也就答应帮二叔度过难关。
第一次离开爹娘,叶婉禾上了来长安的大船上几乎没有一日是不哭的,直到遇到了苏湛。
苏湛逗她开心,教着她下棋弹琴,渐渐地她也从离家的思绪之中走出来。
苏湛一路送她到了长安码头,与她说宫中的宫女二十五都会出宫,他会等着自己出宫的。
太久远的记忆,让叶婉禾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
叶婉禾上回想起苏湛来还是第一次被太子临幸之时,那是叶婉禾入宫多年以来,第一次敢直视着太子的眉眼,那日她也在太子的眉眼之中,见到了苏湛的影子。
“婉禾……”
叶婉禾听到身边男人梦中呓语,忙柔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赵珵睁开眼眸,听到耳畔的声音他还满是恍惚,愣了好一会儿,意识到刚才就是一个噩梦时,他便将叶婉禾抱入了怀中,吻住了她的唇瓣。
“唔……殿下。”
赵珵紧紧的将叶婉禾拥入怀中,“还好,只是一个噩梦。”
叶婉禾柔声问道:“殿下做什么噩梦了?”
“我梦到你死……”
赵珵话说到一半,便紧皱着眉头厉声道,“出去!你去外屋睡!”
叶婉禾应道:“是。”
叶婉禾起身拿过了一旁的外衣,离去前,她还是给赵珵倒了一杯温水。
赵珵接过温水,透过床头边上的一盏暖灯,看着烛光照耀下的叶婉禾,回想着方才的噩梦。
他竟然梦到他大婚当日,传来了叶婉禾的死讯……
赵珵这会儿想起那个梦境来,他都觉得心悸如针扎一般的刺痛。
赵珵起身,伸手握住了叶婉禾的手腕,他将叶婉禾抵在了后边的桌子上,大手扣住着叶婉禾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住了她。
叶婉禾乖巧柔顺地任由赵珵的为所欲为。
赵珵与叶婉禾十指紧握,“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叶婉禾收起心底里的想法,柔声道:“只要殿下不让奴婢离开,奴婢就不会离开殿下的……”
赵珵打横将叶婉禾抱起放在了木榻上,他今日的动作甚是小心与温柔。
叶婉禾望着与苏湛相似的眉眼,她只觉得今天太子殿下甚是奇怪,他好像……很是在乎自己。
叶婉禾都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她只记得到了后边,是太子殿下纡尊降贵地帮着她洗漱,又帮着她擦药。
赵珵几乎是彻夜未眠,许是那个梦境太过于真实。
赵珵也很难说他对叶婉禾的感情,一开始只是做了难以言说的羞梦,那时时时都能梦到与她共赴**。
后来赵珵在医书中得知少年时郎君此梦甚是正常,他也知晓了宫外世家郎君府中都会给他们安排通房丫鬟,教郎君一些敦伦之事。
宫中按理也该有教习人事的宫女,只是他祖母讲究的是一生一世一夫妻,最为厌恶妾侍,宫中也就没有给他准备侍寝宫女……
在赵珵看了湘郡王赵睿给他的闲书之后,也没打算苛待自己……
不过就是一个宫女而已。
那时他刚十八,到底年幼,不知竟会让叶婉禾有孕……
在得知叶婉禾有孕那时他甚是纠结。
娶一个宫女为太子妃,他定是不愿的,他从出生就是皇太孙,出生后不久他便就成了皇太子。
从来都在权力巅峰的他,难以接受一个宫女为太子妃……
在叶婉禾堕胎之后,赵珵对她有所愧疚,给她东宫大宫女之位,让她可伴随自己身边。
直到如今,已是六年的时光。
大婚将近,他即将迎娶出身高贵,书香门第,有长安第一才女之称的贤惠温婉大方的傅倩然为太子妃。
赵珵明知应该放下叶婉禾……
毕竟比起傅倩然的出身门第才情端庄气质,叶婉禾什么都不是,放她出宫许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舍不得放下。
给叶婉禾一个侧妃的身份,他也不愿,他只想叶婉禾可以随时随地都在他的边上。
赵珵伸手勾了勾叶婉禾额前的碎发,又紧皱着眉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还说赵璟可笑,他对叶婉禾的依赖不也是可笑?
自己竟不知不觉之中养成了对一个宫女的习惯依赖。
赵珵想,或许冷叶婉禾几日,多与傅倩然相处,这习惯不会再是习惯,也不会再去可笑地为了一个噩梦而心刺痛……
叶婉禾听到打更声,醒来后,身边已经没了赵珵的身影。
昨夜的赵珵折腾到很晚,叶婉禾浑身无力,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来给自己熬着避子药。
对于赵珵而言,有了孩儿不过就是再打掉而已,对她而言,不能有所差池。
叶婉禾将药放入药罐之中,便察觉到有所不对,恰巧见到门口路过的李泉,叶婉禾忙喊道:“李公公。”
李泉停下脚步望向叶婉禾道:“姑姑有何事?”
叶婉禾道:“这年后的避子药怎么感觉与先前的避子药不同了?”
李泉道:“是殿下说先前的避子药伤身,心疼姑姑您,特意让大夫给您换了不会伤身的避子药。”
叶婉禾低声道:“多谢殿下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