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京华深似海 第320章 你能不能喊朕一声父亲

酆承邺扶着皇帝坐了下来，疑惑道：“父皇，你有办法救阿役吗？”

不得不说西陵王的办法是好的，足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只是太迟了，圣旨已下。他想不出来，皇上能有什么办法救赫连役。

皇上挥了挥手，仿佛并不想说此事，“朕想去看看役儿。”

酆承邺看着皇上身上的伤，想着他还吐了血，便道：“父皇，阿役刚刚救回来，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这么晚了还是莫吵醒他了。明日儿臣陪父皇去，可好？”

“好！”皇上淡淡说了一句。

“那儿臣宣太医过来。”酆承邺拿来金疮药，给皇上上药。

皇上再次说了一个“好”字，拿下了酆承邺手中的金疮药，“你先回去吧！”

酆承邺觉得皇上的神色是那样奇怪，但终究没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翌日，太子陪皇上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牢门外，皇上让太子等在外面，独自一人走进了阴暗潮湿的天牢。

赫连役所在的牢房很是整洁，地上铺着厚厚的床被，一看就是特地打扫收拾过的。

“役儿！”

一声颤抖的呼唤，赫连役本躺在地上，闻言眼睛抖了一下。他默默的站了起来，只是背对着牢门，并没有看向皇帝。

“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冰冷。

皇上扶着牢门，看着冷漠的背影，缓缓开了口，“这么多年，朕时常在梦中梦到你，梦到你的母亲。想着，你和你母亲陪在自己身边，该是怎样的幸福光景，……”

赫连役冷哼一声。

皇上的声音停了下来，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是此刻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无力的重复着，“朕是真的爱你的母亲，真的爱你。朕从未忘记过你们，也从未想过要抛弃你们。”只是他们之间的一切，随着赫连心的难产，戛然而止。

“牢房污秽之地，皇帝请回吧！”赫连役开口，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看着始终没有迹象回头看自己一眼的儿子，启唇相求，“役儿，你能不能喊朕一声父亲，就一声，一声就好！”

赫连役微微抬头，牢房狭小的窗户透过一道光，照在了他苍白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只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朕知道了！”皇上俯低身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手心中尽是咳出的鲜血。

那剧烈的咳嗽声，让男子的背脊僵住了。赫连役蓦然转身，只看到一个佝偻的背影，步履蹒跚的向外走去。

……

楚湘宫内，满桌丰盛的菜肴，楚曦一筷子一筷子的向水萦的碗里夹菜，饭碗里的菜渐渐堆成了山，水萦还是一动不动。

“水萦，你多少吃点，就算为了孩子，也吃一些。”楚曦劝道。

水萦眼睛动了一下，“楚曦，我想见见太子殿下。”

“他是有些混蛋，可是……”

“我不是找他寻仇的。”水萦笑了笑，打断了楚曦的话，“阿役都给我说了，若不是太子殿下断了一截剑刃，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楚曦“哦”了一声，也没问她找酆承邺干什么，只道：“那吃完饭，我陪你去。”

“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如他一样，话变得很少很少。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了景阳殿。

酆承邺和皇上从大理寺回来时，总觉得皇上怪怪的，对他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且大多都是关于如何治国的话。

可若是说到底哪里怪，又说不清楚。

“你怎么了？”楚曦走到酆承邺身边，拉回了他的神思。

“没什么！”酆承邺握住了楚曦的手。

水萦站在殿中，规规矩矩的行礼，“太子殿下，你能不能将瑞王府赏赐给我？”

“自然可以！”

水萦再问：“那我今天能住进去吗？”

“可以！”

楚曦拍了酆承邺一下，走到了水萦身边，“水萦，你现在跟我住在一起不好吗？”

她实在不放心水萦自己一个人住。

“没事的！”水萦冲她笑了笑，再次看向了酆承邺，“这些时日，我可以去大理寺看他吗？”

酆承邺道：“孤派人去安排！”

“多谢殿下！”水萦行礼，转身离去。

突然间，一道丧钟响起，振聋发聩。

小林子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殿下，陛下驾崩了。”

酆承邺脑袋顿时懵了，他终于明白，父皇说的“朕的儿子，朕自己救”是什么意思了。

郢朝惯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

赫连役走出大理寺的那一日，阳光明媚，史官在史书上记下了这样一笔：

西陵少主、先皇亲封永乐侯、瑞亲王赫连役，冒充先皇与西陵明嘉郡主私生之子，意图窃国，霍乱天下，太子平之，判斩立决。

哀哉，天道不公，先皇崩逝。新皇登基未能免俗，不听百官忠谏之言，大赦天下，至奸佞未除，贼人偷生。

西城门外，十里亭中，两对俊俏的男女相对而立。

酆承邺拿出一枚长命玉锁递给赫连役，淡淡道：“这是父皇驾崩时，手中拿着的东西。”

赫连役伸手拿了过来，上面两个凸起的文字，在他的指腹下印出：承瑞。

原来阿婆叫了自己二十年的乳名，不是母亲取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取的，而母亲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赫连役望着那两个字，眼眶渐渐湿润了，“他怎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他如此。”

至死他也未能喊他一声父皇。

“父皇驾崩时，脸上是挂着笑意的。”说到这里，酆承邺望向了赫连役的眼睛，“他说‘用朕的性命，换吾儿一生，值得。’你好好活着，是他最大的心愿。”

一阵风吹过。

酆承邺拍了拍赫连役的肩膀，笑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一旁一直说话的两名女子，闻言望向了两人。

楚曦靠在酆承邺身边，看向赫连役，“喂”了一声，“你是不是应该喊我一声大嫂。”

喊她大嫂，自然要喊酆承邺大哥了，她用这样的办法提醒赫连役。

水萦看着赫连役毫无表情的面容，紧忙站到赫连役身边，嚷嚷道：“我可是你姐姐，叫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