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这爷爷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若没有好脸色也就罢了,但若是嫌恶与恶心,还夹杂着寒意……那通常意味着,她不知何时又犯了错,惹他不快了,接下来,她总逃不开一通家法伺候。
秦杜察觉她蜷起的小手忽然冰冷,还微微颤抖着,他一把将她的小拳头紧紧包进滚烫的大掌里,望向白家人时,眼里已是阴寒蚀骨。
“等一下你别出声,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好。剩下的,我会处理。”
“秦杜,你……”
白佳呆呆地抬眼看他,这件事虽与他有点关系,但其中的恩怨,都是因她而起,他却要为她全权负责?为什么?
“柒柒。”
他突然不带姓地叫她,语气还有点温柔。
白佳被吓了一大跳,小脸刷拉就红了,还呆呆地应了声“是”,跟在课堂上走神结果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似的。
秦杜看着她这副小呆猫似的可爱模样,心里喜欢,“这不是无偿的。”
白佳小嘴儿张了张,有点尴尬地揉揉小脸,啧,她想什么呢,这厮当然不会那么好心!但她的确不想欠他太多,反倒稍稍安心了点。
她正想信誓旦旦地一挺胸,豪气地来句“条件你提”……
“所以,这事结束后,我们就领证。”
秦杜突然一句话,就把她的话全部给堵了回去。
白佳瞪大了眼:“……”
怎么绕了个弯儿,又回到结婚的事情上去了!?
秦杜见她彻底呆住,红润饱满的唇瓣微张着都合不上,他也没想提醒她。
不说话,他就当她默认了。
……
白若馨很快就醒了,只是那药性显然太凶,她坐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可怕。但这并不妨碍她用力地哭嚎,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
姚玲抱着她不停安慰,“别怕,你爷爷来了,他会为你做主的!”
白若馨来劲了,凄凄惨惨地望向白老爷子,抽噎道:“爷爷,都是姐姐!
“她肯定是在给我倒的那杯水里下了药,她怕我不喝,还把水泼我脸上,我被呛了好几下,不小心就喝下去了!肯定是她!”
白佳皱眉,她知道她自己绝对没有下药,但是,白若馨既然敢这么说,那纸杯里很可能真能查出药物残留来。
啧,加上纸杯上还有她的指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好奇秦杜这时候的反应,却见他神色淡然得就像是来旁观看戏的……
她瞬间有种自己蠢爆了的挫败感。
“够了,给我安静!”
白老爷子突然冷呵一声,苍老的声音不失威严,白若馨抖若筛糠,一瞬静了。
“那纸杯呢?检查过了没?”语气很冷。
白耀雄思忖着和秦家的婚约很可能就此没了,现在心情极差。
秦杜是潜力股,虽说盛临比之白氏和秦氏还差得多,但在某些行业,比如娱乐业,那可是国内的龙头。
而这一切,都是他白手起家,在短短七年内一步步赢下来的……
若这小子能稍微放下那点傲气,继承秦氏,秦氏的市值早不知道翻多少倍了!只可惜……
若馨要是能和他联姻,对白家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但现在,这联姻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下去了!
而这都是因为……
白耀雄冷冷地瞥了白佳一眼。
“纸杯已经检测过了。”秦杜突然道,“上面有白佳和白若馨的指纹,也查出了残留的堕胎药痕迹。”
一同跟来的林特助马上递上一份文件给白耀雄。
姚玲狐疑地瞥了秦杜一眼,看不穿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的想法。
秦杜方才还那么维护白佳,现在却反过来证明了药是白佳下的?
若不是白佳知道某人早有计量,否则就冲这厮亲自证明她“有罪”,她早就扑上去咬死他了。
白若馨闻言,登时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害怕又愤恨地看着白佳,“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呜呜……”
白耀雄看向白佳,语气淡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听你母亲说,她要带你回白家来见我,你抵死不从,我还真当你是有多大冤屈了!
“现在如何?你还想辩解吗?”
白佳皱眉,微微攥拳,“我暂时还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但我有几个疑问。”
虽然料到会洗不清,但眼睁睁看着一人一口水就要把她淹死,她却想不出一点扳回的方法,真是头皮一麻,连血液都凉了,可怕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打来。
“疑问?!”姚玲横眉怒目,垂着头的白若馨眼里也闪过一丝阴狠。
姚玲冷呵道:“你有什么资格提问!现在证据确凿,这药分明就是你下的!还好意思说什么证明清白?你这是不把你爷爷放在眼里?!”
白耀雄脸色果然又差了些。
姚玲赶紧恭敬地低头,“老爷子,您可千万别听白佳乱说!她这人心机多得很!最惯常诡辩狡辩!……”
“究竟是不是狡辩、诡辩!——我相信,爷爷这么睿智的人,一定能够分辨得出!”
白佳突然冷下脸,抬高音量打断了姚玲的话。
“他老人家吃过的盐,可是比我,比母、亲、你吃过的米,还要多得多。母、亲,你特意跟爷爷强调这些话,我看,不把爷爷放在眼里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你!”
姚玲双目一瞠,这母亲二字叫得咬牙切齿,怎能听不出白佳是在讽刺她?
这小贱.人,为了伤敌一千不惜自损八百,竟然把老爷子也给带进去了!
白耀雄果然怒了,暴呵一声,“白佳!给我跪下!”
姚玲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老爷子是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但还远不及他对白佳的厌恶!
“我还没说我的疑问呢。”
白佳咬紧牙关,毫不畏惧地对上白耀雄的视线,咬字清晰地道:
“首先,如果这药真是我下的,当时秦夫人也在场,人人知道这水是我倒的,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残留药物的纸杯,让我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其次,医生说这堕胎药,药性十分猛烈,即刻生效,但从我倒水给白若馨,到她突然出血,这中间竟然隔了将近二十分钟!这难道不奇怪吗?”
白佳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们能就此给出完美的解释,那我无话可说。”
“爷爷,我无意连您一起讽刺,我道歉。”
白佳敛下眼眸,唇线微微绷紧,身侧的手握了握,最终缓缓跪下。
但膝盖才刚弯下,腰肢就被一把捞起,力道之猛,白佳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一蹦,往后软软地倒靠进一个温热坚硬的怀抱里。
头顶落下低沉的声线,溢着一丝宠溺,“说得不错。”
但转瞬,语气就冷了,“但这收尾,我不满意。”
白耀雄早察觉这两人之间不对劲,这会儿直接眯起了眼。
“廷深,这证据可是你拿出来的,这丫头不肯承认,长辈说她几句,她还出口讽刺!这在我白家是决不能容忍的!”
白佳抿唇,动了动手,却没能挣开,反而被秦杜一把扔到了他身后。
秦杜直视白耀雄,冷声道:“那正好,我也有一件让我无法容忍的事情,需要你们白家给我一个解释!”
白家几人都是一愣,秦杜一抬手,“把报告拿给老爷子看看。”
林特助又把另一份文件递了上去。
白耀雄狐疑地接过来一看,随即瞳孔一缩,怒瞪向白若馨和姚玲母女,刀子的目光跟要杀了她们似的。
“你们俩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骗我?!”
白立嵘一愣,转头却见姚玲神色紧张,白若馨脸都白了,吓傻了。
她从小到大只知道这个爷爷很可怕,据说年轻时还在道上混过,但她实在看不出一个老人能可怕到哪里去,直到现在,看到白耀雄暴怒……
突然,她从心里感到了一股死亡的恐惧。
白耀雄气得血直往上涌,“真有出息!在外头做出这种丑事,还敢回家里来招摇撞骗!把这两人带回白家,我今天非要动用家法不可了!给我带回去!马上!”
吼罢,他一起身,脸色一变,身子晃了晃,呼吸也急促起来。
白立嵘赶紧上前要扶,白耀雄却剜了他一个冷眼,改为旁边的安保扶住,白立嵘脸色一白,伸出去的手讪讪地收了回来。
白耀雄从秦杜身边走过时突然停下,盯着他,隐忍道:“这检测你早就安排好了吧?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不,你从什么时候确、信有这事的?”
秦杜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老爷子误会了。连柒柒都能看出这事有疑点,何况这事是在我的地盘上闹起来的,我总得留个心眼。
“但谁知道,拿流产的死胎去检测DNA,会查出……这不是我的孩子呢?”
无辜躺枪的白佳:“……”
这厮不羞辱她的智商就不能好好讲话了么!?
闻言,白佳一皱眉,垂眸遮掩住眼里的了然,那果然不是秦杜的孩子。
突然,很多疑问都揭开了面纱。
秦杜同意订婚,是因为他早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吧?
姚玲母女敢算计他,这厮肯定不会轻饶,于是只等对方把招数全放出来,退无可退了,他再一招致命。
白若馨怕曝光,自然不想留着孩子,应该早就计划要在婚后发生“意外”了。
只是她突然成了秦杜的生活助理,白若曦嫉妒心作祟,就想来个一石二鸟,却没想……弄巧成拙。
白耀雄大概是觉得以秦杜的能力,估计早就知道这事了,只是一直装傻,为的就是要在真相曝光的这一天羞辱白家……
两人的对话声音没有特意压低,白若馨和姚玲都听见了,脸色瞬间惨白,身形顿时摇摇欲坠,白立嵘则瞪大了眼,彻底呆愣在原地。
秦杜说话滴水不漏,语气却恣意悠然,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耀雄感觉一口血又涌到了胸腔,硬是给压了回来,定定地看了秦杜一眼,甩身走人了,身后的安保马上要带人回白家。
白若馨回过神来,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不要!我不要回去!妈,快救我!”
姚玲心疼不已,也想阻拦,但先一步被人堵住嘴架走了,白若馨仗着自己是病人,抓着床栏杆不肯下来,又把凄惨的目光转向自己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