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琴正瘫坐在地,似被吓得不轻,背脊紧紧地贴在墙角处,身子僵直发颤。
而她身旁的地面上,竟有一个硕大的洞口,直通楼下。
是烂尾楼里的断层!
风吹日晒,水泥会老化碎裂,断层并不少见,但此处竟连断五六层楼那么深。
夜深人静,楼内外没有灯光,从上往下望去,黑洞洞的似不见底,跟两山夹着一道深沟似的,还隐隐有盘旋的冷风吹上来,诡异得很。
白佳有些恐高,此时真是呼吸一窒,冷汗直冒。
徐延沁眯眼看她:“大惊小怪什么?我只是叫薛琴上去给我取个箱子罢了!”
白佳回过神,一抬头就一惊,这洞竟还能往楼上延伸!?
上去三四米,就是顶层了,而顶层断口的边缘处,的确露出个箱子边角来。
这烂尾楼共十五层,只能徒步走到十四层,也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一层,怪不得周围还有许多工作人员,洞口处还有绳索,竟是连威亚都备好了!
这么大费周折,看来这个宝箱里,很可能就是那块翡翠!
白佳上前,在薛琴身边蹲下,轻拍了拍她,她忽一抖,眼睛就湿了。
白佳一拧眉,马上把薛琴带离那断层处,转头看向徐延沁。
“你想要那箱子,不会自己去拿?你们这么逼一个严重恐高的人吊威亚,要是她昏过去或吓出毛病了呢?”
说着,一扫她旁边几人,意有所指。
几人讪讪,倒不是他们不愿吊威亚,只是徐家势大,徐延沁有意捉弄薛琴,他们无法阻拦,仅此而已。
吊威压是一个人的事,但得罪拳头比自己家族大的人,波及的……很可能就不止一个人了。
“她人不是好好的么!”
徐延沁睁眼说瞎话,“何况恐高的又不止她一个!难道我们上去了,就不会吓出毛病来啊?!只是让薛琴帮个忙,她就一副我们要她杀人放火的样子!嗤!”
白佳算是明白了,眯眼看徐延沁:“哦?原来是徐大小姐自己恐高不敢上,就想着找个软柿子捏捏!是不是啊?”
活动明确规定,谁开的宝箱,奖品就是谁的!
工作人员都是几位壕撑腰的,自然公正,徐延沁不敢去取翡翠,就想让薛琴帮她,之后趁着没人把翡翠抢过来,再威逼薛琴说是她主动送她的……
“你!”
徐延沁果然被激怒,见许多人看过来,脸都红了。
“白佳!你有胆子,那你去取啊!几千万的翡翠原石,你真以为吊个威亚就完了?指不定还有什么机关呢!可别吓得从楼上摔下去了!”
说罢,挂不住脸,干脆就不要了,甩身就走。
白佳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故意抬高音量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徐延沁气得身形一趔趄,登时走得更快了。
白佳已经开始让工作人员帮她穿威压了。
她也恐高,但看了看还吓得呈呆滞状的薛琴,她脸色微变,想了想还是上了,薛琴固然是个原因,但她也不想被徐延沁抢走了,看着那副嘴脸,她就不能忍!
威亚一吊,白佳“哇”地惊呼一声,双脚就离了地。
进入那黑洞洞的断层口,她咽了咽口水,冷汗又出来了,努力深呼吸,按住狂跳的心脏,绳索也开始上升……
很快就到了顶楼的断层边缘,白佳脚丫子蹬了蹬,身子随之一晃,就朝那箱子近了点。
这回她终于长了个心眼,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卯足了劲往箱子的方向一伸!
砰!——
果然又是一阵白烟!浓重得几乎遮天蔽日,瞬间就把白佳吞没了。
楼下观望的人包括发懵的薛琴都看了过去。
随即,不过几秒,烟雾渐散……
众人却一愣,随即瞠目惊叫,人呢?!
薛琴缓缓站起身,似乎已经不腿软了,只直愣愣地看着那空荡荡的断层口。
威亚绳晃晃悠悠地悬在半空中,就像是变了个魔术,白佳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方才竟是连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余下的队员与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登时,一股诡异阴冷的气氛萦绕着众人。
“白、白佳人呢?”
“这明显不对劲吧?瞧,箱子都还在呢!”有人指了指断层口那半露的宝箱。
“好诡异啊!要不要先报警啊?万一……”
“……大家还是先找找吧。”
一直沉默着的薛琴突然道,没人注意到她语气很淡。
楼里黑漆漆的,也没人看清她是个什么神色,只沉默一下,就都答应下来了,要是真出事故了,也没听见白佳的叫声啊,还是先找找再说吧!
众人和工作人员都散开去找了,白佳的名字在楼内响起……
薛琴却未动弹,只仰头朝着那洞口往上望,眼里渐渐蒙上一层湿润,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颤抖……
烂尾楼下,工地大门无声敞开。
帮几位主办的壕主守场的人瑟缩在一旁,还有几个鼻青脸肿的,都一脸畏惧地看着突然冲进来的黑压压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身形颀长,周身威压正骇人,无人敢多喘一口气。
男人睥睨着眼前半跪着的属下崔九,幽深黑眸里忽地闪过一抹猩红,随即猛然一抬脚就踹了过去,丝毫没有收敛力道。
崔九闷哼一声,胸骨发出一声微闷的滋声,瞬间被踢出去老远,周围众人皆是怵然不敢言。
“咳!……对不起!是我办事不利!”
“掘地三尺,给我把人找出来!她伤了一根头发,我断你们一根手指!”
秦杜望着空中一点,黑眸竟似无焦距,周身出离阴寒蚀骨,身上高级西服的布料银线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猎猎,似可割喉的细刃。
崔九带着一群人,应声冲进烂尾楼内。
……
身上好冷,头好晕……
这是哪里?长长的走廊,暗红色的西班牙瓷砖墙,米黄的贴砖天花板……
好熟悉,这里、不是她读初一时……
“啊!——不要!……”
白佳双目一瞠,漆黑的眼珠子与被汗水浸透的身子突然一起剧烈地颤动。
头顶猛然落下一道镜头的照明灯,刺得她一眯眼,却赫然瞥见跟前,站着两个把脸蒙在夜色里的男人,那喷薄的酒气,与猥.琐的气息……
白佳呆住了,这是……
“吓死老子了!她怎么醒得这么快?”
“醒得快不是更好么?办起来更爽啊!啧,我还没碰过这么漂亮的呢……”
“嘿嘿,也是也是,你先啊,我再准备准备……”
……
为什么?
为什么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刹那间,那极致的恐怖记忆宛如荆棘藤蔓一般,迅速朝她刺来、缠紧。
“哈……不!”
白佳登时窒息,胃里翻江倒海,小脸早已惨白如纸。
瞳孔紧缩,张了张嘴,竟只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叫:“不要……不要!不要碰我!都给我滚开!滚开!……”
“啧,给老子安静点!”
啪!——
忽一巴掌重重地扇了过来。
白佳小脸一歪,嘴角猩红,双目还直愣愣瞠着,连叫都没能叫出声,身上就随即一重又一凉……
刺啦!——布料碎裂的声音,咕唔的咽口水声,猥琐的笑声……
“啧,真水灵!老子忍不住了!”
“大哥,你别磨蹭了!快点!咕唔~我也受不了了……”
不要……
好恶心,根本使不出力,身上压着的力道好重,视线怎么也开始模糊了?
谁来救救她……不要,她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救命……
“砰!”
烂尾楼顶,略沉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咔的筋骨扭断崩裂声。
“啊啊啊!——你是谁唔!……”
接连几声巨响,最终咚地两声,似是什么重物被踢飞出去老远,终于落了地。
失了魂的白佳只感觉头顶一阵风过,身上压着的重量就一轻,她眨了眨眼,僵硬缓慢地扭过脸来,感觉头顶覆下了一道温热的气息。
“柒柒……”
微沉的呼吸,声音喑哑,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心疼。
白佳缓缓圆睁起失神的双目,漆黑的眼珠子直颤抖,随即挣扎地踢踹起来。
“不……不要!不要碰我!滚开!放开我!”
“柒柒,是我!”
秦杜眉头紧蹙,不顾她踢踹得厉害,铁臂强硬地将她紧箍进怀里。
白佳嗓子都哑了,挣扎的动作也是僵硬,像中了梦魇,直到被他紧紧塞进怀里,鼻尖灌入一股伯爵茶的香水味,属于他的气息,她才猛地一颤,瞪大了眼。
黯淡无神的漆黑眸子里,缓缓漾起一层水雾,随即光华闪烁。
白佳愣了愣,全身的力气都回来了,猛一把回抱住秦杜,拼命地把小脑袋往他怀里拱:“秦杜……呜!呜呜呜,我、呜呜……”
话都说不清了,只是哭。
秦杜被她拱得狠了,直往后倒,微拧眉,眼里溢出一丝心疼。
他扯过丢在一旁的西服外套,把瑟瑟发抖又掉了好些毛的小猫咪裹住,在怀里按紧了,大手揉着她的头,低头贴着她耳边哑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压抑着暴戾的柔和语调,外套上都是他的味道与体温。
白佳嘤了一声,抱他抱得更紧了,哭得也更厉害了。
彼时,那两个男人被秦杜一人一脚踹飞出去老远,肋骨断了几根,随即又被打了个鼻青脸肿,随即就被捆了起来,等着发落……
崔九看着远处,BOSS还抱着直哭的自家夫人,一时更内疚,只觉得挨上先生那一脚太轻,这时也不敢上前打扰。
白佳大起大落、又嚎又哭的,突然安下心来,没一下就昏睡过去了。
秦杜察觉怀中忽地静了,猛一惊,忙低头看去,才发现怀中小人拧眉阖了双目,满脸泪痕显得有点狼狈,但呼吸很均匀,他悬着的心一松,随即失笑。
他的理智呢?
她只是惊吓和劳累过度了,他怎么会以为她……
秦杜仔细地整理好怀中小人儿披着的外套,随即单臂将小人儿扛抱起来,白佳就安稳地坐在他的臂弯里,小脑袋耷拉在他肩后,蝉蛹似的,小小一只。
他刚转过身,不远处那被捆缚的两人一脸惊悚地看他,被堵的嘴直呜呜。
秦杜嫌看了那两人都污了他的眼,只冷冷道:“带去城郊,能撬的都从嘴里给我撬出来,别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