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天色将明未明,院子里都点起了灯火。
杨夫人披上厚衣,来到正堂,正瞧见被押缚过来的婢妾林氏。
婢妾林氏,二十来岁,容貌也一般,性情也不是一般的胆小。
平时,如果没有必要,这林氏也绝不会出来在她们面前晃悠,就好像个隐形人一样。
只因林氏原本是个普通的洒扫丫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了窍,爬上了安国公的床。
因为这事,方氏当初还发了好一通脾气,差点没将林氏给生吞活剥了。还是韩运成在安国公面前求了情,被安国公给保了下来。
但方氏当家,林氏的日子可想而知,过地有多凄楚。
好在她也争气,没多久,便生下了三小姐容静雅。
也因着容静雅,她这个不起眼、不受待见的婢妾才过了些好日子。
方氏见她生了个女儿,又不是爱惹事的,也就渐渐不再难为她。
按说,林氏现在的日子也过地不错。就算安国公不在了,三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谁还敢为难?
林氏突然带着三小姐要私离国公府,这在杨夫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一个柔弱女子,再带着个六七岁的小孩,能怎么过活?
况且还干系安国公府,她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三小姐呢?”杨夫人在榻上坐下,向韩运成问道。
韩运成回答,“回夫人的话,奴才已经命人将三小姐送回了院子。又给了些吃食,这会应该已经睡下了。”
杨夫人点点头,容静雅到底也是安国公的骨血,安国公不在了,这容静雅也成了个可怜人。
她不是方氏,没必要苛待林氏母女。
抿了口茶放下,杨夫人看向跪着的林氏,出声问,“林氏,你也跟了公爷有七八年了。
虽然说,公爷少与你相处,但你们母女该有的待遇,公爷可都叫韩管家记着,也再没人敢随意欺负你们。
如今,公爷才走,你便急急地要带着三小姐离开,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氏跪在地上,才闹过一场,头发有些散乱,嘴唇也在哆嗦,张了张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杨夫人一叹,“林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你是三小姐的生母,但你私自离府,还要带着三小姐一块,这便是犯下了重错。
今日我主事,这事情如果你不能给一个满意的交待,那我也只能按照家规来处置了。”
“贱妾……贱妾……”林氏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不过浑身却颤抖地越来越厉害了。
韩运成出声道:“林娘子,今日杨夫人主事,已经是你的运气。你若再不实话实说,后头恐怕还有更大的苦头吃。
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三小姐多想一想。”
林氏抬眼看了看韩运成,咬了咬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直起身,朝杨夫人大声嚷嚷起来,“贱妾愧对公爷,三小姐并非公爷亲生!”
“咳咳-”杨夫人差点一口气没喘回来,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氏。
至于屋里屋外的奴仆们,更是一片哗然。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林氏却还在继续道:“自从公爷过世,贱妾夜夜梦到公爷索魂,贱妾就快被逼疯了。
他还说定要了静雅的性命,静雅虽不是公爷亲生,却是贱妾身上掉下来的肉,贱妾不带她逃命,难道要留下来等死吗!”
林氏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出这一切。
这时,邵玄冬带着人刚刚赶到院门口,正巧听到这些话,也是一脸懵。
“快,快堵住林氏的嘴,她疯了!”杨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吩咐。
可林氏却拼命地挣扎起来,蓦然挣开拉扯她的人,从袖里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扑向杨夫人,“你们都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们都该死!”
“啊-”屋里一片惊叫声起,奴仆们乱成了一团。
韩运成上前挡在杨夫人面前,林氏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真一见状,赶紧跃上前,想要拉开林氏,但还是晚了一步。
林氏的匕首直直刺入韩运成的腹部,而自己也重重磕向了方桌的棱角,一时血流屋内。
屋里屋外众人更是慌地不行,杨夫人眼见韩运成受伤,林氏昏死过去,直接捂着胸口瘫坐在地上。
邵玄冬沉着脸,唤开众人,然后吩咐人去准备热水伤药,请医师,收拾屋子。
这乱成一锅粥的院子,才渐渐恢复了秩序。
一刻钟后,真一来到邵玄冬跟前,摇了摇头,“林氏没气了。”
邵玄冬瞥了一眼偏厢,问,“韩运成呢?”
真一回答,“韩运成伤地也很重,他强撑着将府里的事分派给了几个小管事,便昏迷过去。
听说方夫人那边也病了,现下府里的事怕是没人主持了。”
邵玄冬与真一同时看向被扶在一边,惊魂未定的杨夫人,煞白的脸色,圆睁的眼睛,跟失了魂一样,哪里还可能主事。
邵玄冬的眉头越皱越紧,“二小姐呢?”
真一摇头,“奴才刚才问过杨夫人身边的侍婢,都说容二小姐一早便不在自己的屋子里,没人知道她现在在哪。”
邵玄冬吩咐,“立刻让人去找,她不能再出事了。”
真一闻言,郑重应声。
这安国公府里的主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出事,很显然不会是什么巧合。
“杨夫人?杨夫人?”邵玄冬唤了好几声,杨夫人还是呆呆的模样,半天回不过神来。
见状,邵玄冬随意吩咐几句,便领着人离开了。
“让外围值守的金乌卫分一批人进来值守。”邵玄冬向身边的亲随吩咐,“发现有任何可疑的人,立即拘拿。”
“是。”亲随应声跑开。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遮遮掩掩也没必要。
刚才林氏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还不知道。但如果真要传出去,他相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不过现在安国公府的事情已经传出去那么多,这一桩只怕也引起不了多少波澜。
邵玄冬脚步匆匆地向林静雅的院子而去。
林氏已经死了,林静雅是林氏的女儿,也是今晨事件的目睹者。
如果林氏有什么可疑,又或者有什么异常的人接触过林氏,林静雅说不定会知道。
只是还没等他赶到,便见到十几个奴仆,正在四处寻找什么。
邵玄冬身后的亲信上前喝问,“怎么了?”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奴仆上前行礼,急声道:“邵将军,我们三小姐刚回到院子就不见了。”
邵玄冬怔了片刻,随即冷哼一声,“搜府。”
亲信应声,“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