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看看其他地方。”
陆青湘与心雁又在其他角落敲敲打打,里外寻找了一遍,都没再发现其他存放物品的暗格。
鲁道闲似乎没有说谎,藏酒的地方就这么一处。
可鲁道闲又似乎说了谎,那些酒,真的是一早就藏在她这里的吗?
心雁放下烛灯,替陆青湘理了理衣裙与斗篷,“夫人先坐下,我让人打些水过来。”
“不必了。”陆青湘忽然道:“我们再去卢静言的屋子看看。”
陆青湘的身份,在凤仪宫自然没人敢阻拦她。
卢静言正在寝宫里伺候皇后,似乎也无知无觉。
相比于鲁道闲屋子里的简单、清冷风格,卢静言的屋子,倒是显得温馨与细腻多了。
除开一些珍贵的瓷器、玉饰,还有不少手工与绣品。
想起皇后的诸多爱好,陆青湘相信卢静言应当也是一样,爱好广泛。
不管是不是为了讨好皇后,她的确也用心了。
“卢静言私藏的几只小酒瓶,是放在床头的一个匣子里。”心雁解释道:“那个匣子就挨着卢静言的软枕,一翻身就能瞧见。”
珍而重之。
陆青湘想到了这四个字。
陆青湘的目光打量着屋子里的诸多装饰品,似乎有了种错觉。
因为她进过皇后的寝殿,虽然没怎么仔细观察,但也看地出来,卢静言这屋子里的许多饰物的色调与纹案,除了违制的以外,几乎都很相像。
像是一种追随,也像是一种刻意的模仿。
盆栽、窗花、幔帘、地毯、小手工……
陆青湘在榻上坐下,看着整间屋子发呆。
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涌上心头。
寝宫内,一股异香伴着浓浓的药味弥漫在殿内。
异香的香味太过浅淡,以至于殿内众人都没有察觉。
卢静言弯着腰,将醮湿的帕子轻轻点在皇后容静婉干裂的嘴唇上,动作很是轻柔。
“有时,想看你安静的样子。”卢静言轻语,“有时,又想看你灵动、专注的样子。
可不管是什么样子,我是既想看,又害怕看。那种纠结与挣扎,你能明白吗?
你一出生,就高高在上,受尽万千宠爱与期待。尽管,你只是一个庶女。
而我呢,身为嫡女,却家遭巨变,流落无依,受尽苦楚。
这一切,都是拜你背后的容家所赐。”
……
心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向静默了许久的陆青湘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先回去用膳吧。”
陆青湘喃喃道:“我有点想不通。鲁道闲很显然也是个聪明人,她明明知道自己一直对卢静言打压,卢静言将会是个隐患。
可她却好像,在刻意忽略卢静言的危险性。卢静言能做到这个位置,能得皇后器重,也必定不是一个愚笨之人。”
心雁点了点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卢静言与鲁道闲共事也不是一月两月的事,如果鲁道闲当真要置卢静言死地,其实应该有很多机会。”
正说着,门外响起喧闹声。
凤仪宫总管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惊慌道:“邵,邵夫人,卢,卢女官她,疯了!”
“出了什么事?”陆青湘站起身问。
总管声音紧张地回答,“她将殿内的人都药晕了,还将门给关上了。她在里面喊话,说如果谁敢轻撞,她就与皇后……同归于尽!”
陆青湘与心雁离开卢静言的屋子,来到容静婉的寝宫外。
只见侍卫奴才纷纷拥在门外,还有侍卫朝里头喊话,“卢静言,你这样做,是会牵连家族的。
赶快把门打开,出来请罪,运气好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滚!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动手!”
卢静言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同于之前的柔静,此刻这声音听上去像是裹挟着一层恨意与决绝。
陆青湘朝那侍卫挥了挥手,让他噤声,随即走到门口,出声道:“卢静言,相信你也知道,皇后的时辰已经不多了。
不管你心里存着什么想法,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青湘说地这么直白,吓了众人一跳。
但转念一想,陆青湘说地何尝不是事实。
一股莫名的悲意,涌上众人心头。
凤仪宫接连出事,大家这两天的精神都绷地死紧,到了这一刻,有些人已经哀哭出来。
也不知道是为了皇后,还是为了自己。
好一阵,里面才传出卢静言的声音,“看来,邵夫人已经发现什么了。”
“鲁道闲……”陆青湘道:“对皇后下毒之事,你早就知情了吧?你与鲁道闲,是联起手来,做了一场戏吗?”
“不,她是她,我是我。”卢静言回话,“至于下毒之事,鲁道闲从来没有插手过。”
殿外众人一片哗然,面面相觑。
“原来是这样。”陆青湘接着道:“你与鲁道闲二人,皇后对她是重视,对你,却是亲近。
若论身边的亲信第一人,该是你才对。
皇后的爱好,你都一一努力去熟悉,为的就是跟皇后有共同话题,同处的时间,好利于你下手,是吗?”
“是。”卢静言没有否认,“说起来,皇后她到底又有多少是真心喜欢的呢?只是一种执念罢了。
她有她的执念,我有我的执念,不同的执念,相同的结果而已。说到底,她也是可怜人。”
“为什么?”陆青湘问。
为什么要对皇后动手,又为什么也对自己下了毒。
如果说只是为了不惹人怀疑,以卢静言的手段,其实并不难遮掩。
“为什么对皇后下毒,我已经不想说了。”卢静言伸手抚了抚容静婉的脸庞,“这些事,让侍卫追根究底地去查,并不难。
至于,为什么我也中了毒……”
卢静言看着容静婉渐渐微弱的呼吸,笑了笑,“是对命运加诸于我身上的嘲弄,也是……我心甘情愿。
有些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我对容家的恨,也如……”
我对皇后的情。
卢静言在心中默念。
最后看了一眼容静婉,卢静言握紧对方的手,伏在榻上昏沉过去。
没多久,殿门被撞开,窗扇也被一一打开,让那股异香流散出去。
昏倒的众人,只是被迷晕,并没有大碍。
但卢静言,已经服毒自杀。
而皇后,也已经停止了呼吸。
“皇后,薨——”
一道颤音响彻凤仪宫,宫内所有人跪地大哭起来。
噩耗播散,悲哀的气氛向四周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