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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第五十章 多珠

作者:半夏谷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2-07 07:34:47 来源:小说旗

据说,彼岸花的附近,是地狱的入口。

断断续续的雪,终于有停下来的觉悟,退居于云层之中,将那些留恋人间的余情,一并接受阳光的燃烧。

拜司马迁那顿丰盛的夜宵所赐,昨晚起床呕吐了几次,差不多折腾到天蒙蒙亮才爬到床上,晕沉沉地梦见一个长相模糊的小宝宝喊妈妈时,被念奴急躁的敲门声吵醒。

“堇姐姐,花夫人不见了!”念奴一脚踢开门,掀开我的被子,喊道。

前一秒还在酝酿睡意的我,下一秒几乎跳下床,赶忙洗漱。“花意浓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我边敷米粉遮掩黑眼圈,边问道。

“不知道耶,只见到她卧室里留了一封书信,写着睢阳之地,已无可恋,诸位保重。”念奴嘟起小嘴,道。

“其他人什么反应?”我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睛,继续问道。

“老管家看到留书,手指颤抖,和两个丫头一起出去找了。倒是王大婶很镇定,说花夫人应该是出去散散心,晚上会回来的。”念奴托起下巴,两颗银杏眼咕噜咕噜地随着思绪转动。

“恭王赠给花意浓的桐木琴还在不?”我多套了一件红袄子防寒,同念奴边走边询问。

念奴挠挠额前的发丝,皱皱眉『毛』,思忖了片刻,方小声吐字:“好像不在……”

“去梁园。”我垂下眼睑,心中忐忑不安,仿佛接下来发生的事难以预料。

刚踏出门口,就被王大婶粗壮的身子拦截。“豆子大点的事,偏要弄得满城风雨才开心!夏姑娘,有了身孕,还跟着起劲!”王大婶扯着嗓子恼道,如害得人失眠的猫叫般刺耳。

“听说王大婶与丈夫去河西走廊经商,一走就是二十年,可为什么三年前又要回睢阳呢?”我『摸』『摸』干瘪的肚子,吩咐念奴去厨房拿些肉汤包子时,饶有兴趣地八卦几句。

未意料到,王大婶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过了好一阵子,她极力地隐藏身子的颤抖,艰难地挪开步伐,狠狠地丢了一句:“夏姑娘多管闲事,迟早出事!”

待王大婶走远,我的大脑还在不停地运作。一句无心的问话,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有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王大婶和金多珠的母亲王氏有牵连。安全起见,还是让佑宁多打听一些消息。

因此和念奴吃完肉汤包后,就一起去了昨日的『药』店。『药』店的老板居然还没收拾包袱走人。银两给了,毒话也放出去了,我看起来就如此好欺负。

但当我怒气冲冲地拉着念奴闯进『药』店后面的院子时,佑宁竟然哼着小曲晾衣服,顿时明白这个所谓的偶然相遇的『药』店老板其实是刘珺派来的眼线。于是,我黑着脸扔了一句“帮忙查一下醉花间的王大婶”,就快速离开,生怕佑宁追过来。

梁园建在睢阳城郊,我和念奴雇了一辆马车,大约半个时辰赶到。梁园外车马如龙,念奴一直扯着我的衣襟,四处环顾有没有危险物靠近。我向一个年轻家丁打探园内是否需要请琴师奏乐,那年轻家丁极不耐烦地摆手,催促我和念奴离开。

难道司马迁没有机会放巴豆?正失望地往回走,却提着两只眼睛小心打探周围的环境时,被一个较为泼辣的声音喊住,如雷鸣般震动耳朵,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抬眼望去,是一位二十出头的贵『妇』,有一大群丫鬟簇拥着。那贵『妇』,模样比较赏心悦目,尤其是那双丹凤眼,配上枣红『色』金孔雀开屏纹曲裾,含笑之中威严四『射』。

“会什么曲目?”那贵『妇』笑道,可眉『毛』上翘,盯着远处一辆白玉马车。

“《清角》,《漪兰『操』》,《广陵散》。”我冷冷地道。

“大胆,见到金王后还不行礼!”那年轻家丁怒道。

金多珠?我不由得多瞧上几眼,才匆匆和念奴行了跪拜礼。

“听说《清角》乃是灾祸之曲,晋平公执意命旷修弹奏此曲,结果晋国大旱三年,自个儿也长病不起。”金多珠神态怡然,嘴角挂着浓浓的笑意,但飘进耳朵,却像当归般苦涩难忍。

“回金王后,《清角》之音,虽容易召唤地狱的野鬼,但恭王德行仁厚,睢阳城百姓安居乐业,不需要惧怕。”我作揖道,眉眼表现得冷淡,心里头却打起大鼓。

“叫什么名字?”金多珠终于瞟了我一眼,笑如娇花。

“民女夏堇,这是妹妹念奴。”我恭敬地作揖道。

“哦,九哥的新宠也叫夏堇,和姑娘同名呀。”从白玉马车传出的邪魅笑声如晴天霹雳,瞬间令我下意识地向后退,所幸念奴机警地搀扶住,不叫人生疑。

当淡淡的桑落酒飘出,一袭浅蓝衣衫落地,那美男子牵着一少女,轻轻地掐了一下少女的腰肢,随即圈入怀里,细细品味那少女的娇喘,惹得周围的贵『妇』纷纷低头快速行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中山靖王刘胜。

“可惜,身段没有九哥的丫头窈窕,本王还是喜欢苗条的。”刘胜抓住想要逃脱的我的手腕,并使眼『色』给侍卫困住念奴,缓缓地抬起我的下巴,勾起嘴唇,笑道。

这刘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装作不认识我,真的是吓得全身颤栗。还有,他变着法说我胖,莫非最近禁不住美食诱『惑』,体重蹭蹭往上涨?

“靖王,夏姑娘可是本宫请的琴师,休要无礼。”那贵『妇』蓦然推搡了一下刘胜,尔后用几乎只有三个人听得到的声音,笑道:“要玩也等到小公子的满月酒结束。”那笑容,如燃烧在地狱之门的彼岸花般美丽而恐怖。

直到金多珠指挥一个穿金戴银的丫鬟带着我和念奴去准备曲目后,我那颗打翻了五味瓶的心才恢复正常。我尝试着和丫鬟搭讪,询问是不是有其他人也来应聘琴师,可那丫鬟抬高了眼睛,皱着眉头挤出一句多事,真教人有怒不敢言。

满月酒宴在吹台举行。众宾客围绕着一个青螺状的湖水而坐。湖水外是一条清澈见底的玉带小溪,青铜杯倒满荔枝酒依水而流动。湖内则是月牙状的淡黄『色』高台,摆放大型编钟。

我和念奴分头行事,念奴装作肚子疼偷溜,了解梁园的构造,例如有没有隐蔽的逃跑出口,而我跟着一船夫划向了月牙高台。登上高台,发现花意浓早早就坐在那里调校琴音。她轻施粉黛,掩饰原先的苍白,却遮盖不了那双哭肿的泪眼,别有一番病态美。

高台和岸边隔着些距离,根本看不清楚宾客的脸,也不难猜测,一群华冠贵服纷纷向主人席敬酒吃肉。呜呜,是不是孕『妇』特别犯饿,闻到远远的烤鱼香,我也馋得吐酸水,整张脸皱巴巴的。

“夏姑娘,可否与奴家交换瑶琴?”花意浓抿抿嘴唇,勉强笑道。她的眸子,不再涌出浑浊的红泪,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倒影,分明浮起绝望两个字。如此没有温度的眼睛,曾经以为是刘珺专属的。

我点点头,接过花意浓的古铜木琴,不经意瞅到背面那句“黄泉碧落,愿与意浓共赴,生死不离”,心头猛然被刺痛,眼泪簌簌。『迷』『迷』糊糊,嗅到一股清淡的香气。结果,本与意浓一起弹奏的《清角》,却变成了一首绝唱《执念》。

《执念》是从潘教授收藏的残谱。讲的是一位孤女,爱了十二年的诸侯王,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在潘教授的再三请求下,我补了结局,一个能给出的最好的结局,那位诸侯王在借酒醉与她第一次合欢之前,就知道了她是一生不能去爱的妹妹,他选择了与她殉情来继续未来的尘缘。

起初,花意浓还捏了一下我的胳膊,提醒我弹错了曲调。可到那孤女得知真实身份的阶段,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滑落,如珍珠般透明,顺着那一颗颗的珍珠,恍然望到岸边也有一人,红了眼眶,却不敢掉下。

恰要收尾时,几个站在月牙高台的侍卫突然拎起我和花意浓,扔到船上,快速地划到岸边,又恶狠狠地带到了『乱』作一团的酒宴上。

“皇儿,你真是命苦,来这世上短短数十日,就要与本宫分离。”金多珠抱着一个用金丝棉被裹着的男婴,失声痛哭。周围的一群贵『妇』七嘴八舌地安慰着,闹哄哄的,倒像是劝新娘子出嫁的胡闹场面。

我的身子立刻抽搐了一下,用余光瞄了一眼神『色』冷淡的花意浓,心中起了疑虑。小公子的死,不会和花意浓有关吧?她深爱的刘买当她是摆设,而刘买爱护的王后毒死了她的骨肉,换作是我,也会用这样的办法,让他们血债血偿。

“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害死了本宫的孩子!”金多珠像只失去理智的猛兽,朝花意浓扑过去,使出全身的力气,甩了花意浓三巴掌。刹那间,花意浓白皙的脸颊上刻着五个带有血丝的手掌印。

刘买的身子微微颤动,可他抬脚时,被刘胜悄悄按住,尤其是凑到耳边那句听不见的话,令他瞬间失去了血『色』,像座雕塑般呆呆地望着瘫倒在地的花意浓。

“珠儿,你说这美人害死了我的外孙,可有证据?”金满籯这句充满正义的话着实让我有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可捕捉到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花意浓胸前因为金多珠的袭击而『露』出来的一点点风景时,我气得脱了外衣,一把盖在花意浓身上,并站在金满籯面前,任『性』地一拳击中金满籯的眼睛。

“给我扒下这小丫头片子的衣服,往死里折磨!”金满籯捂着眼睛气急败坏地跺脚,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待我要掏出胸前的紫玉龙纹印章当挡箭牌时,一阵低沉好听的声音飘过来:“夏姑娘可是九哥的新宠,金老板不怕襄王秋后算账吗?”刘胜不知何时拔剑轻轻一带,困住我和花意浓的侍卫纷纷缴械。

“襄王换女人跟吃饭似的,夏姑娘怕是襄王腻了不肯带到军帐享用的残花败柳。”金多珠冷笑道。她将残花败柳四个字拖得很长,咬得很重,并故意堵上花意浓的眸子,嘴角咧开的弧度愈来愈大。

“那是因为我怀孕了,不宜远征!”我脱口而出,耳根子因为怒气而发烫发热。从众宾客一致的惊讶之中,隐约想起念奴曾说的刘珺不喜欢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一时间又察觉出女人的妒忌也蔓延在吹台上,不得不低下头。

“哦,所以夏姑娘是襄王派来唆使这个贱人谋杀本宫的孩儿的!”金多珠怒道,她抓着花意浓的手腕,去触碰怀抱里的死婴的脖子,见到那脖子上的淤肿与花意浓的指印相吻合时,竟疯狂地掐住了花意浓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花意浓闭上眼睛,放弃挣扎之际,刘买一脚踢开了金多珠,抱住花意浓,紧紧地贴在怀里,倾听她微弱的呼吸。

“不如将我和花夫人关入地牢,审理清楚小公子之死后,再还花夫人一个清白。”我回敬金多珠一个微笑,甚至学习她的语气,提及花夫人时加大了音量。

未意料到,刘买抱着花意浓拂袖而去,只抛下一句话:“夏姑娘,如此有闲情,不如看好胎儿,襄王的敌人可不少。”

这个天神级的刘买,真是阴晴不定,好心帮他看守花意浓呢。倏忽,小腹剧痛难惹,我蹲下来时发现大腿两侧血流不止,脑袋立即一片空白,晕倒过去。

地狱,最钟爱血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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