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天阙 第一百零六章 狠不下的心

冷苑的四面墙密不透风，连丝风都吹不进来。只在后面有一扇特别小的铁栏窗户，下过雨的天气，这里欲发潮湿闷热，稍一呼吸，闻到的全是呛鼻的味道。

淋过雨后，黎挽玉衣服没有晾晒，依然是湿漉漉贴在身上。寒气如同钻进了骨头缝里，冻得上下牙齿打战。

人生真是悲哀绝望到了极点，她仰起头，了望着窗户前那仅有的一丝光明，笑容惨淡。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肚子开始抗议，饿得饥肠辘辘，原本以为进了冷苑，好赖饭总能吃上一口，不想却连口水没有。如若再撑两天，她不是冻死在这儿，而是饿死在这儿。

门外突然响起阵阵脚步声，上官云口口声声说爱她，还不是听宁王妃一面之词将她关在这里十几个小时不闻不问。明摆着，是要饿死她。不过他那样的人，怎会有感情呢。这个时候有人来，是给她送饭的吗？她微微欠起身，外面传来了说话声。“来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婢子给本王扔出去，杖毙。”

听说话声，居然是上官云。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紧接着，传来一个丫鬟惊惶失措的求饶声。

究竟是何原因，上官云要处死外面看守的婢女？

黎挽玉侧耳细听，上官云一贯温润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璃妃虽犯错被关入冷苑，终究是本王的爱妾，什么时候轮得着你个婢子做主，不给她饭吃的？”

黎挽玉了然，原来是因为婢子没有给她送饭，而非上官云命令不给她饭吃。

“王爷，王爷，王爷饶命……饶……”那婢女开始求饶，后来求饶声渐渐低下去，慢慢变成了未不可闻，似是被他掐住了喉咙。

直到再听不到求饶声，上官云淡淡一句。“丢出去。”

内苑的大门被吱呀打开，一股冷风扑面袭来。黎挽玉顿觉呼吸顺畅，即刻坐正身子。瞧见外面有两个护卫抬着一个婢女向外去了，那婢女只因不给她送饭而丧了命。黑暗中，向她走来的上官云看似温柔如水，真实一面犹如魔鬼，杀死一个人，轻易的如同随手捏死只蚂蚁般简单。

上官云到了近前，见湿漉漉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冻得不住在打颤。心一软，半蹲下来，脱下身上上好软缎风髦紧紧裹住她，言语极尽温柔。“阿璃，委屈你了。”

黎挽玉对他心中全是恨意，抬起盛满怒气的水漾黑眸，问：“你为何杀死一个可怜之人？”

在上官云心里，可是为她除去了一个不敬主子的丫鬟，回答的轻描淡写。“如若本王不来，她会活活将你饿死。这样的婢子，该死。”他一边说着，一边替她系紧白髦带子。

“宁王要杀要刮痛快点，不必在这儿假惺惺。”黎挽玉声音清澈寒凛，眸子紧紧盯着他这张欺骗了她感情的绝世容颜，恨不能立刻把他措骨扬灰。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恨意，上官云与她对视的时候，不经意间被惊得打了个战。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关她在冷苑，就让她生出了这般恨意？她该不会是埋怨他，爱之深，恨之切吧？想及此，他心里略有丝欢喜，也有些疑虑，她会不会因为自己与宁王妃有了孩子，生了嫉妒心，害了宁王妃的孩子，还是他原本就冤枉了她？放在她领口处的手缓缓来到她漂亮的下巴处，眼中有丝丝伤痛，毕竟没的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阿璃，你为何要杀死本王的孩子？”他声音很低。

黎挽玉怔了下，宁王妃真的小产了。她颇感惋惜，前一刻在可怜那无辜孩子，后一刻看到上官云痛苦表情，心中顿觉爽快，嘴角处扬起一丝冷笑。“因果报应，这个孩子他不该来。”

上官云愣了下，完全想不到平日里柔软的她，会与他说出这般绝情的话。莫不成真是她害了自己的孩子，手一移，掐在她喉咙处。“什么因果报应，你是恨宁王妃有了本王的孩子是吗？那你可以告诉本王，本王可以只宠你一人，可宁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你不过是死了个孩子，我们全族人因你夺了元麓珠自相残杀不无辜，我父王死的不无辜，还是我被你所害，无处可归不无辜？黎挽玉被恨冲昏了头脑，两手用力掰开他掐在喉咙处的手，不计后果的道：“哼，你也知道孩子死的无辜，为了你的宏图霸业，你可以视别人的性命为蝼蚁，他们就不无辜吗？”她眼底闪耀着两簇怨恨的火光，幽幽如地狱冥火。

这种可怕的眼神直逼的上官云跌坐在地，脑海里突然浮现过被他挑断全身筋脉的璇玳郡主。面前人的眼睛很像璇玳，不，她早死了，不可能是她。他派人去调查过，亲眼见到了璇玳的尸体。可为何眼前的人会与他说出这番话？他惊骇极了，心里莫名慌恐不安起来。似乎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做过的所有坏事，完全呈现在她这双明亮的雪眸里，**裸的毫无保留。她复活了吗？他不住摇头，不得不换上副凶狠嘴脸，再次狠狠掐住她粉颈。“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活着，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他现在这种如同活见了鬼般的神情，无疑不是告诉她，他，还真就是凶手。黎挽玉没有躲闪，黑眸尽是绝望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落在他手背上，冰凉的液体猛然间惊醒了失去理智的上官云。他震了下，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控，慢慢松开手，直视着他爱着的女子眸底全是惊恐，绝望的痛楚。这张脸分明不是璇玳，璇玳眼睛虽然与她相似。但璇玳的眼永远是明亮柔和的，而阿璃的眼雪亮中永远透着股冰冷。所以，她不可能是璇玳。愧疚立时浮上心口，泛着疼痛，急着把她搂入怀里，指尖掐进她发丝里，声声歉意。“阿璃，对不起，对不起……是本王不好，本王错将你认成了她。”

黎挽玉双手紧握，想要立刻结束了他性命，一切便结束了。犹豫间，听见他似是哽咽，抚摸着她一声声说着道歉。她慢慢松开拳，幽幽道：“上官云，你回去问问宁王妃，自己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她于心何忍。”

上官云一震，将她推开，他昨天真的怀疑过黎挽玉是凶手，所以不问原由将她关进冷苑。后来无意间听到俏儿与宁王妃对话，允儿说这次璃王妃死定了，而刚失去孩子的宁王妃脸上好似露出了得意的笑。他以为当时是自己听错，难道真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嫁祸于阿璃。他不信，他绝不信有人会狠心到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故而咆哮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黎挽玉轻启唇畔冷冷发笑。“不信，你可以去审审俏儿。”

她表情如此笃定，上官云神情瞬间变得阴冷森森。看着瘦弱的黎挽玉卷缩在墙角，心疼极了，起身吩咐身后风闵。“找几个机灵的丫头过来，给这间屋子生个火炉，还有璃王妃每日三餐必须像她在璃苑时一样。”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开了冷苑。

出了冷苑，身后风闵一脸疑惑。宁王妃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孩子，王爷会不是会听错，璃王妃她……”他没敢再往下说。

大抵是爱之深，一向内心阴狠的上官云对黎挽玉却独独狠不下心来，更相信她说的话。宁王妃真的是为了争宠，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吗？他冷哼了声。“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风闵自是不信宁王妃会害死自己骨肉，自家主子被冷苑女人迷得神魂跌倒，迟早会坏了主子大事，趁机溜去了芷宁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