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天阙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死与君共

生在乱世，身如蝼蚁。痴心的真心守护，换的她一时安宁。扪心自问，她甘心吗？不甘心，可是谢府一家老小待她视如己出，她断然无法再执着于最初的坚守。那一晚，她与谢长赢就真在一起了。只想给他个子嗣，仅此而已。

日落西沉，最后一抹余晖映着上官瑶身后的梨花园一片火红似海，她稚嫩的容颜上微微泛着一丝无以难言的苦笑，本以为在谢府的日子难熬，嫁过来后，才觉时间过得好快，快到她即将要当母亲了。

近日，她总在回想过往。想起胥影，想起生死未卜的萧琰，以前，她做梦都盼着他回来，时间久了，久到她的期盼变成了一次次的失落，便慢慢不再盼了，不去想了。如今身边只剩下谢长赢陪着她，没有爱，只有相敬如宾，倒过的安稳踏实。

谢长赢常常看到她这般模样，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单薄身子被清风卷裹着，如同离开了根茎的花叶般随时会被吹走似的。

他心便没来由得一慌，走上前从后抱住她。“怎么又一个人站在外面？出来也不带个丫鬟。”

其实，自从那一次，他们再没有在一起过。上官瑶还是不适他的亲近，微微回转身，客气问了句：“你回来了？”

谢长赢点点头，纤细的眼眸，笑起来像弯月。“孩子快要出世了，不知道是男孩女孩？”

上官瑶用手护着肚子，笑道：“男孩女孩都好，至少以后有他陪着我，就不会无聊了。”谢长赢小心扶她在旁边椅摇里坐下。“也是，男孩女孩都好，只是我担心自己不能让你和孩子过上最好的生活。”

他一直待她都极好，为什么还担心不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今天总感觉他怪怪的，上官瑶也说不出是哪儿不对，闪着一双黑乎乎的大眼睛，问：“好端端的，干吗说这些，现在我们过的不是很好吗？”

谢长赢索性单腿跪下，手紧紧攥着她的不松开。“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生怕那一天醒来，发现这只是梦。我又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让你和孩子跟着受罪。不管怎样，你都要答应我，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为了我们的孩子，都要好好活下去。”

他这些话听的上官瑶莫名其妙，心中隐约不安，也没当回事。“怎么会是梦，我不一直在你身边。”

谢长赢凝视她，神情复杂难辩。半晌，才道：“时候不早了，我先扶你回房。”

屋里，早有丫鬟点起了琉璃灯盏。

谢长赢扶她进屋后，也没有像往常立刻转回书房。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少言的他，今天格外能说，竟与她讲起小时候，许多许多有趣的事。

最近，上官瑶愈发感觉身体困乏，就这样懒懒半倚在床榻上，听他说话。

灯烛高照，夜已深沉。直到聊着聊着，她慢慢阖眼睡去，谢长赢在床前徘徊许久，没有回书房，而是转身仓促离开了屋子。

这一夜上官瑶睡得不太踏实，几次半夜醒来，盯着灯盏，又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睁开眼，窗外朝霞已染红半边天际，红得像要烧出火来。

上官瑶刚刚坐起身梳洗完，谢长赢身边的随侍路遥突然来了，搬了谢公子的原话，说是老家族人想见她，顺道让她回去安心待产。他一处理完朝中政事，会在城郊与她会合。

为何走得这么急？为什么不让她在家里等着他呢？

路遥说：“这样省时间，省得公子来回跑了。”

上官瑶向来也心思单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再加上，人也怏怏的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由着丫鬟简单收拾了些平日用的东西和行礼，随路遥上了马车。

登上马车，路遥一声驾喝，马车驶离了谢府。穿过宽阔的城中街巷时，她不舍，轻轻撩起车帘，看向太阳破空而出的东方，那里是皇宫方向。太阳的万丈光芒下，隐觉有火光冲天，耳中好像还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喊杀声，她心里一阵惶惶急跳。“路遥，快停车，皇宫里好像出事了。”

路遥好像根本听不见她说话，驾着马车，一路急驰，仿佛要立刻逃离这里。

难道是自己最近太累，出现了幻觉？想起谢长赢说在郊外等着她，上官瑶这才缓缓放下车帘，任由马车载着驶离皇城。

可是马车奔了许久，依然没有停下。上官瑶心中愈发慌的难受，探出头问：“这里已经是城郊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往前走？”

路遥一边驾着马车，一边道：“公主，公子大概是一时走不开，奴才先带你回去。”

明明说好的，怎么突然变卦？上官瑶望眼刚刚晴空万里的天际，此时浓烟遮日，记得那日宫变时的天空，也是这个样子。宫里肯定出事了，她只能骗说：“路遥，我肚子疼的厉害，你快停车。”

再急，也急不过车中公主肚里孩子，急驰中的路遥猛然停下。没等到马车停稳，上官瑶已急急跳下来，揪住他衣领，生气的问：“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儿，你家公子呢？不是说在府外不远等本宫，他人呢？”

路遥眼神却有躲闪。“公主，到地方奴才再告诉你，总之，奴才不会害公主。”

眼看空中浓烟越来越重，分明就是炮火引起的，偏瞒着她，上官瑶气急：“你快说，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路遥已知瞒不住，曲膝跪地。“公主，求你，随奴才走，再不走真就来不及了。”

什么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上官瑶隐隐觉得，事情远没有她想的简单，一脸倔强道：“你不说，本宫不会随你走。”

路遥紧紧蹙眉，不得不如实告知。“我家公子看不惯上官云暴政，所以，所以带人杀进了皇宫。”

“什么？”上官瑶惊得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路遥急忙起身扶住。“公主，所以，公子让我带你离开。因为他不知道，是成是败，总要保你们平安。”

她想要的安稳原来这么短暂，摸着肚子，上官瑶毅然绝然道：“带我回府。”

“公子说如果成功，他会去接你，请公主随奴才离开吧！”路遥听从谢长赢吩咐，誓死也要带她离开。

可奈，上官瑶神情倔傲。“我必须回去。”

“恕奴才不能从命。”路遥抵死不尊。

上官瑶气急。“你……”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路遥又不能越矩强行带她离开，上官瑶气得自己跳上马车。

终于，路遥还是抵不过她的倔强，原路返回。

一到谢府，就见府外兵甲林立。上官瑶知道定是谢长赢他们失败了，统统喝退那些侍卫，步履匆匆向府里奔去。

总归，她是公主，那些侍卫也没敢拦她。

府内上下百十来人，包括婢女护院在内，已被押着出来。

上官瑶正要上去阻拦，却见不远处，一位神态雍容的中年女子被一名大胡子将军踢到在地。“快说，瑶公主在哪？”

是纪夫人，她一脸誓死不屈，也不屑回答那人的话。

大胡子将军怒了，随即抽出长鞭，向纪夫人身上抽去。

纪夫人不躲不闪，重重接下那一鞭，却是一声不吭。

上官瑶心头急愤，奈何身子沉重，走得缓慢，喝出的声音倒是凌厉有气势。“快住手。”

大胡子将军又准备落下的一鞭停滞在半空。回望声音源处，只见彼时窈窕玉立的瑶公主，正艰难拖着身子走来。

他上前一步，笑脸相迎。“哟，这不是瑶公主吗，说曹操曹操就到。末将，在这里给公主问安了。”

上官瑶也不理会他，径自从他面前经过。走到谢夫人面前，喝退两边钳制她的士兵，慢慢跪下，软声道：“娘，您这是何苦？”

这一声娘叫得，谢夫人眼中瞬间溢出泪来。她不住摇头，明明让她离开，她怎么又回来了？抬手扶摸她依旧梳的整齐的发髻，悠悠说：“傻孩子，是我们谢家对不住你，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上官瑶满心悲怆，喉头哽咽，失声哭道：“你们没有对不住我，是我，都是我不能保护你们。”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公主，谢夫人只想再多疼一些，却已是无能为力，轻轻揽住她。“傻孩子。”

上官瑶也紧紧回抱住她，此时满园飘花，娘两相拥哭泣。

大胡子将军浓眉轻挑，心中不耐，却是一脸谄媚上前笑道：“公主殿下，哭够了吗？”

上官瑶松开谢夫人，冷冷瞅了他一眼。“催什么，谢夫人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你们不能抓她走。”

大胡子将军嘴角一抽，意思你真是意想天开。“公主殿下，你有所不知，谢家父子密谋造反，犯得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皇上念你是妹妹，已对你往开一面，至于这谢夫人的命，可就攥在你手里了。”

上官瑶冷冷吸了口气。“我要见皇上。”

大胡子将军随即道：“那就请公主随末将进宫吧，皇上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