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天阙 第一百八十二章 身份遭暴露

黎婉玉心中悔痛难忍，营救哥哥黎止宁失败，无故又让素燎身陷囹圄。她被绑着双手，半吊在刑柱上。熊熊的烈火炽烤在面前，她的小脸儿早就被烤得一片通红，汗水湿透的单薄衣衫上有明显被鞭子抽打过的伤痕，粘在肌肤上，疼得她传出一阵阵低吟。

“素燎。”黎婉玉心下焦急，走向她的脚下步伐却是异常艰难。她多想将她抱进怀里，到了跟前，手刚要碰到她。

素燎蓦然抬头，神情是出乎的冷漠而愤然。“是你。”

她小小的脸上全是伤痕，倔强的模样像极了她。她极是疼惜，又气的想狠狠斥责她，怕上官云听到，转而出口的声音变得极轻又细。“不是让你好好呆在殿里，为什么不听话跑出去？”

“我只是想见世子最后一面。”素燎眼中滑出绝望泪水，无声无息落在地上。

牵扯着她的心更疼，生怕连累到她，素燎忽然又愤愤然冲着她嘶吼道：“是你们害死了郡主，都是你们害死了郡主。”

黎婉玉一怔，随即明白了素燎的意思，陡然变脸。“你口中的郡主是谁？为何偷偷背着我去会见那归柔世子？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素燎装得很好，慢慢靠近她，咬牙切齿道：“我是归柔人，郡主是归柔璇玳，你说我去会见归柔世子干什么？这么久呆在你身边，不过是为了接近哪个狗皇帝，替死去的郡主报仇。”

上官云就坐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一副看好戏的冷漠姿态。

黎婉玉也继续配合她演，愤愤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得我一直真心待你。”

“我呸，少在这里装好心，你与哪狗皇帝是穿一条裤子的，你们恨不能再杀死世子。”素燎并不领情，只一心想与她撇清关系。

她这样一心护着她，她却为保全自己配合装出不认识她。黎婉玉心中罪恶感更重，不想再装下去，索性大胆承认自己是璇玳，要杀要刮任他所为。可当她回转身的刹那间，拖着沉重的身体是那般吃力时，她又开始挣扎，开始犹豫了。

上官云不知她欲意何为，起身走来，他的眼底瞳孔慢慢收紧，一手很用力的掐在黎婉玉腰上，阴森森笑问：“怎么了爱妃？受不了你的丫鬟受苦吗？可是，她见的可是归柔世子，朕也已审问过她，她说自己是璇玳郡主的丫鬟。”

黎婉玉腰上很疼，忍痛蹙眉问：“你打算将她怎么样？”

“这要看她的表现，肯不肯说实话了。”上官云的手来到她肩头扳过她面对上素燎，另一只手毫不怜惜的狠狠扯住素燎的一缕头发，问：“说吧，你口中的郡主是谁？”

素燎被这样硬生生扯着头发，痛得眼角全是泪，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璇玳郡主啊！”

“朕知道，朕问你她是谁？”上官云没了耐心，扯的力道更大，逼迫她看黎婉玉。

黎婉玉清楚看到素燎的头发生生脱离了头皮，而头皮也快要扯下来，痛得咬牙承受，她全身战抖。“皇上，你不就是想知道璇玳郡主是谁……”

她的话还未说完，素燎恶狠狠打断她。“可惜我家璇玳郡主早已经死了，被你这个卑鄙阴险的狗皇帝给害死了。”

她没有指出黎婉玉，上官云本就心中有气，又听她对自己恶语谩骂，额上青筋直冒，一个耳光扇在素燎脸上。“死到临头，嘴还挺溜，小心朕割了你的舌头。”

素燎被打得蒙了，一手捂着脸，仍是一副不甘示弱的姿态。

黎婉玉强抑心底翻涌恨意，看到生来胆小的素燎宁死也要保护她的凛然，她为什么还要一意辜负她。咬着唇，绝愤道：“这可都是你自找的，我也保护不了你。”

“哼，与你何干，我不过是做了你几天丫鬟，你若顾念我们主仆情分，到时候帮我收尸，我便感激不尽。”素燎目光冷冷，神情倨傲。

上官云心中疑惑重重，故意看着黎婉玉笑道：“这性子还真像你，素燎是你的丫鬟，爱妃认为，璇玳郡主遗留下的丫鬟，朕该如何处置她？”

黎挽玉心头发紧，却不动声色的说：“这样的丫鬟阿璃当是没有，皇上看着办吧！”她故意冷冷拂袖，不忍再看素燎，转身自己先行离开。

上官云眼底渐渐汇聚出一道残忍的嗜血光芒。

没有了素燎的沁云殿，道不出清冷孤寂。殿里没有掌灯，黎婉玉一个人抱膝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她不敢去想她，每想起一次，心就会痛一次。

眼前晃动着一个人影，她虽是对他说，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救她。”

萧琰保持着该有的理智，替她分析利害关系。“素燎拼死保护你，此时你切不可自乱了阵脚，上官云已经盯上了我们，就等于他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只是素燎死咬着不说，他现在也拿你没办法。”

为了这仇恨，究竟还要牺牲掉多少人性命，黎婉玉满心愧疚。“可我不该让她去承受，她还小。”

萧琰眸光明亮，低声道：“身处这样的境地之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承担的。你别忘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肚里的孩子，让他平安降世。”

黎婉玉骤然初醒，对呀，肚里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他有活着的权力，她该让他平平安安的降落人世。

不知道上官云会如何处置素燎？每晚她都睡不踏实，梦里经常出现素燎小小身影，每次从梦中醒来，素燎却不在身边，泪水湿透玉枕。木然看着外面宫人忙碌的身影，她常常浑浑噩噩间，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上官云刚刚来了，故意扳过她，摸着她肚子，目光阴狠。“黎止宁还真是个硬骨头，誓死不归降于朕，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明日就将他处死。”

她与他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让她露出马脚，黎婉玉心中隐忍，笑道：“你是皇上，处死一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是啊，朕想让谁死，谁，就活不过明天。”上官云的气息邪冷的喷洒在她脸上。

惊得她浑身猛颤，上官云却是以额抵着她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到她肚子上。“楚羽凌马上要杀进赤忧皇城了，听到这个消息，你是不是很高兴？”

楚羽凌要来了吗？黎婉玉心下激动，迫切的希望他马上出现在自己身边。

上官云一手抬起她我见忧怜的优美下巴，阴森森道：“但是朕，不会让你们见面，包括他的孩子。”

黎婉玉紧张问：“上官云，你要做什么？我手中可有你的手谕，你答应过我不杀这个孩子。”

“阿璃，你真是天真。朕若想杀死他，手谕管什么用。你错就错在太过执着于一件事，好了，朕还要亲自上征，与他一决生死。”上官云松开她，遽然起身，嘴轻附于她耳畔，又柔声细语补了句。“乖乖生下这个孩子。”

他说让她生下这个孩子，黎婉玉该庆幸的，心中又隐隐升出不好的预感。只是一想到马上会见到楚羽凌，她心中又有着说不出的激荡，眼中流淌出晶莹的欢喜泪水。

上官云出征，带走了唯一可以保护她的萧琰，她若没了保护的人，生孩子时定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尽管不安，她还是尽量往好处了想。

在上官云出征后不久，听说哥哥黎止宁不堪忍辱，选择了自尽。消息传来的时候，她的心底里一片冰寂。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落英缤纷的暖春三月，高墙柳绿，风仪俊雅的哥哥，广袖垂云，他带她出门，有多少女子为他容姿倾倒，追着他们满大街跑。

哥哥会轻功，每次都不管她，自己轻松跑掉。回到家中，她满脸被女子们亲的全是嘴唇红印。哥哥笑得前俯后仰，她气得跺脚，转头去告了母亲。

母亲臭骂哥哥一顿，还罚他跪祠堂，她冲他得意吐舌，乐不可支。

哥哥气得拿东西砸她，她跑得不见踪影，临了，还不忘返回来在门口朝他做鬼脸。

“黎婉玉，有胆你给我进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有种你来呀！”

这些声音清晰的如在耳边，好像哥哥此时就在身边，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哥哥，她轻声唤着，悲怆扑天盖地涌来，眼前陷入一片黑沉，她浑然倒地。

感觉有人将她扶上床，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有缕明亮的光泽在闪动，她勉力睁眼望去。瞅了好半天，才看清是怜月。

怜月人影晃动在眼前，问：“主子，你怎么了？”

明知她是冯映月身边的人，她近日却无心去动她分毫。

越盼着楚羽凌来，越等的久，一步皇城，整整打了两月之久。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为了忘掉哪些伤心事，她不分昼夜的缝制着孩子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孩子和她一定会平安见到他。

许是劳累加上悲伤过度，突然腹中出现提前抽痛，她皱眉去抚肚子，疼痛一次比一次加重。

奈何身边只有一个怜月，她承受不住疼痛，尖声喊：“怜月，怜月，快去请御医，我怕是要生了……”

怜月闻声赶来，看她脸色发白，慌忙转了身去请御医过来。”

而她人一直没有进来，黎婉玉已想到她定是去禀报冯映月去了，她痛得无暇去管。

一直盼着孩子快快出生，却从未想过生孩子的过程如此艰难痛苦，仿若那全身骨头断裂般，一会比一会痛，将近几次快要痛过去，她的脑海中猛然出现楚羽凌面容，这才再一次挺了过去。

眼前人影纷乱，耳边是御医为她鼓气的声音：“昭仪娘妨，用力，再用力，孩子马上要出来了……”

全身力气仿佛都已使完，“啊……”她撕心裂肺的喊着，手胡乱抓住帘幔，她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自己努力再努力。

当她痛到快要放弃时，忽觉身下一松，“哇”的一声清亮的孩子啼哭声响起。

耳边是御医惊喜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是个男孩。”

黎婉玉身子虚弱，心中欣喜，想要伸手抱过孩子。

忽然有个身影快她一步，从御医手里抢过孩子。“来，给本宫吧。”

黎婉玉抬头，触到冯映月一双诡异狡诈的眸子。“璃昭仪，你刚刚生产，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孩子先交由我来照顾吧！”

“把孩子给我。”黎婉玉语气强硬，起身去夺，却发现自己好不费力，刚探到孩子时。

冯映月几步躲开来。“哎呀，璃昭仪，你这是做什么？”

黎婉玉眼见着抱不到孩子，又急又怒，正欲下床。

怜月跪拜在脚下，小声道：“昭仪娘娘，宫外跪了好多大臣。”

黎婉玉惊疑。“为什么？”

怜月看了眼冯映月，懦声声回答：“他们，他们说主子肚里怀的是紫桑国皇帝的孩子，必须杀掉，以决后患。”

黎婉玉顿时怒了。“谁敢杀我的孩子。”她再去夺冯映月怀里的孩子，身子虚弱到脚下虚乏，一步踩空，摔倒在地上。

殿外众臣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透过重重殿门传进来。“杀了孽种，杀了孽种，以绝后患，以绝后患……”

这声声刺激着黎婉玉的心，她知道必是冯映月怂恿，蹙眉问：“你想要做什么？”

“璃昭仪，你放心，有本宫在，定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孩子。”冯映月仍摆出副好人姿态，又柔声下令。“去告诉他们，一切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

黎婉玉想要起身，肚子又是一阵抽痛，体内似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泻，头也晕晕沉沉。

御医察觉不对，忙一步奔过去，掀起她裙裾，脸色大变。“不好了，不好了，昭仪娘娘，血崩！”

血崩，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黎婉玉疼得全身发抖，她是不是要死了？绝望中，她唯有抱孩子这一个念头，可是，下面有大团的血在往出流，她根本动弹不了。

情急下，听到冯映月说：“你们照顾好昭仪娘娘，孩子就交给本宫吧！”

眼看她离去，黎婉玉急急的想要爬起来追。

有御医半跪在她身边，好声提醒。“娘娘，你切不可再乱动了，否则性命不保。”

她心中无助，任冯映月抱走孩子，下面血流不止，渐渐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蓦然间，好像从遥远空荡的地方传来孩子空灵凄惨的低低哭泣声，一次比一次重。

“我的孩子，你们还我的孩子。”黎婉玉喊的声嘶力竭，醒来时，眼前晨光初绽。孩子，孩子呢？她奔下床，胡乱在四下寻找着孩子。

眼前晃动过一个高大人影，遮住了微暖晨曦。

她抬起头，是许久未见的上官云。他回来了，心中忽然升起一线希望，抓了他的手，近乎祈求道：“皇上，你终于回来了，快去救救我的孩子，皇后她抱走了我的孩子。”

上官云岿然不动，森然开口：“把人带进来。”

绣帷动，有两名侍卫拖进来一个女子。

黎婉玉仔细辩认了会，认出是素燎，她心中惊喜莫名，奔过去紧紧抱住她。“素燎，素燎是你，你回来了。”

素燎神情冷漠，将她推开，又转向上官云。“皇上，奴婢说的璇玳郡主，就是她。她就是归柔璇玳郡主，皇上要找的人。”她手指直指她。

她早该想到，素燎定是经不住酷刑才道出她的吧！黎婉玉没有怒，惨然笑道：“素燎，你活着真好！”

上官云眼中再没有了往日柔情，魔爪向她伸来，揽腰将她带到近前。“再继续装，继续骗朕呀！”

黎婉玉试着以内力逼开他手，他的臂犹如铁臂般纹丝未动，她急的小脸通红。

上官云看着她的神情是即怒又痛的，慢慢松开她，道：“把素燎带下去。”

“等一下。”素燎厉声低喝，上来拖她的侍卫被她这声震住。

她起身走近黎婉玉，附在她畔悄声说：“郡主对不起，因为我唯一活下来的母亲，还在皇后手中，我不想她死。”

“我不怪你。”黎挽玉只是冲她笑，笑的释然，她心中终于不用再负疚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