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天阙 第八十二章 生死在一起

身体落到半山崖的黎挽玉在劲风之中如同浮萍，直到此刻她心中才开始惧怕。死，原来这么容易，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心中的恐惧忽然一点点扩大，隐隐的，她听到好像是楚羽凌在呼喊她，这声音听来有些莫名心疼。莫非他喜欢她？不由自主，两滴清泪潸然落下。既然选择不做俘虏，就不该畏惧生死，闭上眼，任由自己下落。再见了，楚羽凌。这个时候，她脑海中竟找不到一个令她牵挂的人。唯有楚羽凌的脸浮现在眼前，久久不曾离去。

命悬一线时，忽然，腰上一紧，冰冷的身体被人抱住。她惊异，倏然睁开眼，刺目阳光下，脑海里楚羽凌平时冷漠的脸近在咫尺，此时却是苍白如纸，眼底里满是急切，那般真实。“你……”她惊鄂中掩饰不住内心渐渐褪去的恐慌。

“我不准你死，你死了我去折磨谁？”楚羽凌放大的脸笑意温柔，一只手抱着她身体，一只手以剑插在半山腰上支撑着两人重量。

这笑容令黎挽玉冰冷透骨的心有了温度，似是阳光照拂心扉。对楚羽凌的态度不再是冷清清，以粉拳揣向他胸膛。“你变态吗？”这一揣，倒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可是忘了他穿着盔甲，揣过几下，黎挽玉只感觉到手钻心的疼，尴尬收回手，微微皱起了眉。

“现在生死攸关。今日若是我死了，这话就永远说不出口了。”楚羽凌深深凝视她，字字含情。“玉儿，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黎挽玉呆住了，惊住了。她发现他目光比往日更明亮，更深邃，那真情像两团火要将她吸引进去。他的表白感觉比上官云的表白更沉重，如同小石子落在水中，生出无数涟漪那般，美好而令人神往。

耳边冷风吹拂，花瓣飞舞在周围。仿佛时间凝止了一般，两人四目相交。

咔嚓，楚羽凌手中长剑终无法承受两人重量，硬生生断成两截。猛不防的下坠，黎挽玉惊慌失措，楚羽凌却快速以双臂抱紧了她。

黎挽玉心甘情愿将脑袋俯在他胸口前，两只无处安放的手紧紧环在他腰上。在她临死前，竟有人陪着她去赴死。其实，就连她这条命都是他给的。如今却要让他陪她去死，她心中百般动容。许久不曾发自内心笑一次，现在她笑了，笑得如花儿般灿烂。

可惜，楚羽凌看不到。他下巴紧紧抵在她前额上，义务反顾陪她赴死。生前拥有不了她，死时抱着她，他也心满意足。

耳边风声呼呼，越往下沉，寒气狂风越大，打在脸上硌得生疼，就连呼吸都困难。越往下，两人如朵两株夏花下坠得速度越快。

黎挽玉一直安静伏在楚羽凌坚实的胸膛上前，惧意渐消。生死由命，耳中模糊听到楚羽凌在说。

“玉儿，我一点不后悔，生不能与你在一起，死却和你在一起了。”

睫毛何时氤氲了点点泪花，阳光下晶莹剔透。“生不能在一起，死却在一起了。”黎挽玉不由说出这句话，眷恋着这个怀抱，轻轻闭上眼睛。生死一念间，归柔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对不起，她因为自己的倔强与高傲，无法再替死去的亲人报仇，真是不孝。

前方战势仍在继续着，到处硝烟弥漫……

战火之中，满脸是血的胥影蓦然抬头，却见紫桑国大军死伤无数，再下去，只怕会输得更惨。在没有了楚羽凌指挥下，他当机立断，举剑，发号施令。“撤……”幸亏他们提前准备，若是输了也有个应退之策，将藏于袖中的一枚鸡蛋大的白色珠子抛向战地。

白珠破裂，发出嗤嗤嗤声音，眨眼功夫，燃烧起来，在通一声巨响后，浓烟滚滚，弥漫四野，气味极是呛鼻。

“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

正在血拼中，热血满满的赤忧军惊疑瞬间，突然全被淹没在浓烟中，浓烟之大，几乎连人的轮廓也难辩出。

“不好。”上官云黑眸一厉，意识到他们要逃，沉声发令。“不许放他们走。”

可是，浓烟越来越重，让人连眼前看不清，只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姚暮雪虽心有不甘，也只得狠狠甩了甩手中银鞭，听令随众军慢慢撤离。

赤忧大军只能听到敌军撤离的杂沓靴声，眼前什么看不清楚，不敢轻举妄动。等到浓烟全部散开时，四周紫桑军竟撤得空无一人。

上官云飞上马背，怒道：“追……”

正在这时，身后萧琰惊道：“殿下，璃玉不见了。”

上官云迅速回头，朝他们所在山顶扫了一遍。“阿璃，阿璃呢？”他有些慌神，才察觉到楚羽凌似乎方才也不在那场恶战中，但是想到屡次败在楚羽凌手中，他不甘心。“萧琰，你派人去寻璃玉，本王绝不能放他们走，其它人，随本王走。”马如离弦之箭，奔了出去，身后众兵跟着去了。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身体在离地面不远时，一阵狂风大作，紧紧相拥的黎挽玉与楚羽凌被硬生生分开。“玉儿，不要……”

黎挽玉听到楚羽凌的嘶喊声，她这一次求生**竟是那般强烈，身体自由下落之时。

楚羽凌速度如雷电般之快，当即抓住她一只手。

她一只手被他抓着，蓦一回眸，触见下面不是地面，而是幽深不见底的急流，她脸色遽变。忽而，不想这么连累了他。“你松手。”

楚羽凌却并不以为然，摇头，黑眸如曜石般闪亮。“不。”

黎挽玉无奈，手被他抓得很紧，她故意道：“是我让你们吃了败仗，我掉下去，你们不是除了一大祸患。”她知道，爱情对于一代帝王，微不足道。

楚羽凌依旧固执，眸深似海。“我不会让一个这么好的对手就这样死去，我还要和你在战场上一较高下呢。”

“不可理喻。”黎挽玉瞪了他一眼，暗暗发力，趁他不注意时，狠狠甩开他。身体急速下降，扑通，水声四溅，落到湍急的河流中。

“你这女人。”楚羽凌想也不想，随她跳进河流中。

由于急流太猛，不会水性再加上刚才消耗了大半精力，黎挽玉在水中的挣扎竟是徒劳，似一朵凋谢的莲花，被水流冲刮着飘向未知远方。

楚羽凌一头扎进河里，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不准她死。朝着黎挽玉方向拼命而又费力的游去，在黎挽玉即将沉下去时，他伸臂抓住了她。

河水冷寒如冰，灌入身体，寒彻入骨，模糊意识中，黎挽玉微微睁开眼。模糊视线里，出现的是楚羽凌隐忍带着关切的俊脸，生死关头，他始终不肯放弃她，如此在乎她生死，怎能不让她动容。

楚羽凌拖着她不知在水中游了多久，黎挽玉一直感觉身体在往下沉，如坠无间地狱周身阴冷。她拼尽全力往上划，偏划不上来，直到没了任何力气，沉入河底。有一个人，抱紧了她……

身体冷的瑟瑟发抖，蓦地，身子微微一动，她睁开眼，发现满眼里全是淡粉色樱花花瓣在半空飞舞，落花缤纷，美丽极了。她有些魂不知所在的感觉，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些花瓣。无意间感觉胳膊连身体被人抱得很紧。低头，触到睁开眼睛的楚羽凌。第一句话又恢复了他原本的冷漠，眼底喷射着两道怒火。“是我错放了你，你是闻名天下的毒王徒弟？”

黎挽玉心底重重一震，他连这个都知道。在落水之前还百般温柔的他，变脸如天气，果真，这才是真正的他。想要逃开他怀抱，他却并没有打算放开她的意思，她咬牙挤出一个字。“是。

“我竟忽略了这一点，败在你手里。”楚羽凌周身冷气萦绕，再看不出落崖时一丁一点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