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心意 番外一 陆珉

“恭喜状元郎。”

“恭喜恭喜。”

“恭喜陆兄。”新科探花郎赵兆是连声贺喜，直冲着陆珉不住地拱手作揖。

陆珉见了，连忙躬身作揖还礼，道：“同喜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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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珉儿啊，珉儿啊，快些过来让外祖母瞧瞧。”李氏是颤抖着手，不住地示意陆珉靠近自己。

陆珉一看见李氏，便停住了与周围众人的寒暄，撇下了老友赵兆独自一人面对一众前来贺喜的人，也不顾及自己如今的身份，直奔着李氏去，好似是多年前的孩童时候一般。

李氏抬手摩挲着陆珉的面庞，嘴里却是只道：“好，好。”

陆珉环顾四周，却未见父亲，不禁问道：“外祖母，父亲呢？”

“他啊，在家里呢。”说话间，李氏便拉着陆珉往屋里去，陆珉方才与众人说话，是也觉疲累，便也遂了李氏的意，进门去了。

这自家人关起门来，李氏才细细关怀起陆珉来，道：“这身衣裳衬你。”

陆珉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李氏的夸赞却是止不住。

陆珉心知李氏如今这副模样也是为着自己高兴，便也不去阻拦她。

他是明白李氏的脾性的，自家这个外祖母啊，对着自己向来都是憋不住话的，照顾了自己这么些年，更是恨不得掏心掏肺。

哪知李氏正兀自说着话呢，却是忽的咳嗽起来，这可让陆珉警觉了起来。

如今李氏的年纪已经大了，花白了头发，佝偻着背，却仍是强撑着身体出门来迎接自己，可这样的好日子，自己那父亲却是龟缩在府里不愿意出来。

两相比较之下，陆珉更觉李氏待他亲近得很，实则自小陆珉便是由李氏带大的，自然是不可与旁人同日而语，又是自己的外祖母，二人有血缘羁绊，是比亲生父母还要亲。

陆珉见她咳嗽，是忙轻拍着李氏的背，道：“外祖母你怎的了？要不，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说话间，便已然有机灵的下人端了茶水过来，交给了陆珉。

陆珉将茶水送到李氏的嘴边，李氏见陆珉如此贴心，便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是将那盏子茶水咕咚咕咚都灌了下去。

果不其然，喝下了这一大盏子茶水，李氏的嗓子是舒服多了，可便是陆珉在自己身边这般嘘寒问暖，是勾起了李氏的伤心事。

她是想起了陆珉的母亲来。

曾几何时，自己的女儿也是在自己身边，可却是最后竟是走在自己前头了，便是她亲生孩子能够金榜题名，都没有机会亲眼看见，不禁有些悲戚。

便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李氏也失了脸上的笑容，是怔愣着好一会儿，陆珉见李氏愣着便觉有些奇怪，便忙道：“外祖母，你可是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如今李氏的年纪大了，陆珉自然是得多关心着些，自己这个做小辈的，对于将自己从小带大的祖母，是关心得很。

李氏见陆珉如此急切，便摆了摆手，道：“无事无事。”

可眼见着陆珉的神色暗淡了下来，看他眉眼确实有几分自家女儿的感觉，不禁悲从中来，是湿润了眼眶。

陆珉却是不明所以，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李氏，眼见着她的表情在短短的时间内是变化了过来，无端端的蓄起了一眼眶的泪水。

哪知李氏却是忽的将陆珉揽进怀里，轻抚着他的脊背，道：“如若是你娘亲还在，看见你有今日，定然是高兴坏了。”说话间竟是还哽咽了一下。

实则陆珉如今身量见长，方才虽是李氏揽住的陆珉，可看起来却像是李氏埋进陆珉怀里似的。

不过陆珉听了李氏的话是心头一软。

虽是娘亲走得早，自己那时是在望洲读着书，脑海中有关于娘亲的记忆便也不那么清晰，可因着是外祖母在身边照看着自己，便也时常告诉他些关于自己娘亲的事情。

心里便也更亲近一些，娘亲虽然是早早的便走了，可在陆珉眼里看来，便是一直活在外祖母的回忆里。

便道：“娘亲她定然会高兴的，外祖母，那我这便去给娘亲上柱香，告知她这个好消息吧。”陆珉说话时是神采飞扬，高兴得很。

李氏却是扯了扯嘴角，才嘟嘟囔囔道：“你父亲他便在那里呢，他如今是有空便去呆在你娘亲的牌位前头不肯离去，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余下李氏絮絮叨叨的话，陆珉便也没有听清楚。

是想着得去给娘亲上柱香祭拜，告知她这个好消息才行，李氏对陆钰是多有意见，这个陆珉是知道的。

家中这么些年的事情，他也是有所察觉的。

虽然外祖母与父亲都觉得他是个孩子，即便是有什么矛盾，也不愿意是在他面前争吵起来。

可三人常在一个屋檐下，陆珉即便是再怎么年纪小不懂事儿，也会有所察觉的，这时日一长，陆珉便也清楚了来龙去脉，这一切便是因为自己的娘亲。

可具体是因为什么，陆珉却是不知道了。

可他能肯定的便是娘亲去世，外祖母与父亲都是难过的很，可他们却好似是谁也看谁不顺眼一般。

她二人却是水火不相容一般，不过虽是偶有摩擦，却俱是井水不犯河水。

父亲除去外出照看铺子生意，田地收租一类的事宜，余下的日子里皆是深居简出，大多时间都是泡在娘亲牌位摆放的那间屋子里，与娘亲说话。

而外祖母则是照看着家中账册账目，不过要说着银钱交接一类，都是交由那管家去办，外祖母可是不愿意与父亲多说什么，那管家便是如同外祖母的传声筒一般。

陆珉明白其中的关窍，方才李氏与他说了自己的父亲在那母亲牌位前头，便已然是外祖母对父亲最大的容忍了。

是而陆珉不愿意再继续呆下来，听着外祖母絮絮叨叨着父亲的，便急急忙忙往母亲牌位所在处赶去。

果不其然，待进了那间屋子，父亲是一人盘腿坐在那蒲团上，兀自对着娘亲的牌位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

不过陆珉倒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方才弗一进来陆钰便有所察觉。

是忙转过头来，是想看看是谁竟是赶在他在与自己娘子说话的时候进来打扰。

不想看见的竟是自己的儿子，便是满腹的怒气，也只得压下脾气，好声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话刚一问完，陆钰便有些后悔，看陆珉那一身装扮，便知道是怎的回事，这明明是一身状元郎的衣裳啊。

陆珉考上了状元，陆钰是知道的，也明白他此来是为了祭告他的娘亲，遂收起了怒气到你过来吧，兀自从蒲团上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过来。”

陆珉听见陆钰的召唤，便忙走近了些。

不待他诉说，陆钰便已然为他燃上了支香并递给了他，然后便退到一旁，让陆珉自己发挥，不想陆珉却是问道：“父亲，你能先出去吗？”

陆钰见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赶自己走，不禁也有些诧异，却是起了反对的心思，道：“我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本来就少，今日怎的你与你娘亲说话，还要将我赶出去吗？”

陆钰平日里便与陆珉少有交流，现下板着一张脸，陆珉更是不敢有所违背。

见陆珉神色有所松动，陆钰便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示意道：“你去吧。”

陆珉虽是有些不悦，可父亲便是这般吩咐也不好违背，只得是听从了他的话，去与那牌位报这喜讯。

陆钰在一旁盯着，是欣慰得很。

眼见着陆珉规规矩矩地跪坐在那蒲团上，与他娘亲诉说着，便觉时光匆匆，终究是自己老了。

却未有多久，陆珉便已然汇报完毕。

陆钰却是久久未有回神，还是陆珉一再呼唤，这才缓过神来，陆钰却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只道：“走吧。”便赶着陆珉出去了。

如今李氏住在陆府，陆钰也并未追究过什么，他明白好好照顾李氏，定然是陆青婉所愿的，否则她便不会将李氏送去照看陆珉。

由李氏去照看陆珉，便是存着培养他祖孙二人之间感情的心思。

也是为李氏做好了打算，即便是她自己有个好歹，这个陆家里也能有个陆珉向着李氏，陆青婉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不过，她竟是全然算准了，这倒是让陆钰有些遗憾。

即便是陆青婉有个什么好歹，什么也没有安排，自己也不可能去苛待了她的娘亲，毕竟那也算是自己的丈母娘啊。

虽是赶走了陆珉未有多久，可这时辰已然是到了饭点。

陆钰尚未有所表示，便有下人来问询，道：“老爷，今日的膳食是送到卧房去，还是去饭厅里去用？”

这是日日都必不可少的一道儿工序，陆钰甚少去饭厅与家人一道儿用膳，许是年纪大了，愈发喜欢窝在卧房里头，好似是在那卧房里头，陆青婉便还在似的。

不过今日，陆钰却是不打算再独自一人留在卧房里用膳食了，便道：“去饭厅吧。”

陆钰是想着，今日是个大日子，自己需得陪陪陆珉才是，如是想着，便往饭厅去了。

这同一个地方，是不可能会摔倒第二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