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青山 第15章 又一个惊喜

六个人的筵席，吃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匆匆结束了。

席间傅闻青吃得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想办法让周远多吃一点。秦山看不见周远，但秦江等人看得出她病情不轻，本来个头就不高，还因为身体萎缩而无比瘦小，小号的轮椅对她来说都显宽了。

“唉~”赵月难过地偷偷叹气，但被秦江用胳膊肘拐一下，赶紧又做出了高兴的样子，招呼傅闻青也多吃一点。

通过短暂的聊天，秦江一家了解到，傅闻青今年七月就要从宁市新彩艺术学院毕业。正如秦山猜测的那样，她确实学的是美声专业，但十八岁时就拿到了芭蕾舞表演级的资格证。本来毕业后可以去燕京发展，进专业芭蕾舞团做职业演员，可她离不开妈妈，希望能一直留在宁市照顾周远，所以琢磨着等明年重开小尼奥芭蕾舞学校呢。

至于养父傅立朝，他在傅闻青上初中一年级时因病去世，现在家里就只剩了她和妈妈两个人。

“闻青姐，你可真了不起！我一直把秦山当偶像，想和他学习成绩一样好，现在看来偶像得换换了，我也想去学声乐唱流行歌曲！欸，我唱《沙漠骆驼》给你听听，你看我行不？”

秦威武也为傅闻青那又直爽又干脆的性格着迷，并且对她的身世挺同情的，忍不住就拍起了马屁。

秦江却给了儿子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儿：“省省吧你个臭小子！还学声乐呢？就你那嗓门学猪八戒差不多！”

父子俩一闹腾，把大家伙儿全逗乐了，赵月惊喜地发现，秦山也在笑，笑得还特别开心。

快要买单时，秦江先开车送傅家母女回家，因为傅闻青没开她自己的车。她们就住在大宁镇上的小区公寓楼里，距离广东菜馆大概十几分钟车程，就在过去小尼奥舞蹈培训学校的后面。

一切安排妥当，秦威武那大胃王也说他吃饱了，一家四口就开车回了秦桥村。

小车驶进自家院子后，秦山跟着秦威武下车，秦威武却站着不动了。

等了一会儿，秦山奇怪地问：“你怎么不走了？屋里停电了吗？”

但回答秦山的，是秦威武嘎嘎的笑声。

秦江握住弟弟的一只手说：“小山，哥不是早就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吗？最大的惊喜还没给你看呢，着急进屋干啥？”

“还……还有惊喜？什么呀？”秦山听了很是不解。在他的内心，已然将与周远和傅闻青的会面，当成了今天的一个惊喜。

秦江拉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秦山知道他们正绕过小楼，走向后院那间工具房。

工具房以及周边的一切，秦山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在那里面练习了十来年的芭蕾舞，直到高考前，房子被父亲砸掉。

可是现在，大哥带他去那儿干嘛？气氛还挺隆重。嫂子和威武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说，简直像在护送。保持沉默对赵月是容易的事儿，对秦威武那可是能要他的命！

很快就到了工具房的门口，秦山忽觉手心一凉，是大哥将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那是一把钥匙吗？

随即手被秦江托起来，一直送到了门锁旁边。

秦山捏着钥匙，在大哥的腕力帮助下将钥匙插入锁孔，再轻轻一转，那扇木门就打开了，而门一开，立即有悠扬的音乐声从里面传出来，秦山耳廓转动，彻底惊呆了，他傻站在门口，忘了往前迈一步，就能跨过门槛站进屋里……

循环播放的音乐，不正是柴可夫斯基的传世名作《天鹅湖》吗？是最广为流传的那一段——《天鹅湖》第二幕的间奏天鹅湖畔！

当预兆不祥命运已然降临的旋律奏响时，王子齐格弗里德与狩猎天鹅的猎手们发现了森林大湖的湖面上，正梳理着羽毛的天鹅女王奥杰塔，王子向奥杰塔走去，请求她不要飞走，因为他一眼就爱上了她，奥杰塔却不停地瑟瑟发抖，唯恐自己很快就会丧命在王子的弓箭之下……

那音乐仿佛是由海底卷上海面的惊涛骇浪，浪花溅起的每一颗水珠都渗透着无穷的雷电威力，直击入听众的灵魂深处，并碎在那里，搅扰着他一直沉睡的生命力，逼迫他只想在那美轮美奂的瞬间爆发出所有隐藏在身体里的能量！

没错，秦山错觉自己双脚已然离地，身体变成了一根洁白轻盈的天鹅羽毛，他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旋转、腾跳，表达着齐格弗里德最初与奥杰塔相遇时，发自心灵深处的震撼。

此时此刻，他就是交响乐里的王子，他刚刚在世袭的宫殿中结束为庆贺21岁生辰举行的舞会，刚刚遭到母后的训斥，不得不准备在明晚令人憎恶的宫廷舞会上挑选王妃。

他悲痛、绝望，却又因奥杰塔的出现而拥有了不停战栗着的欢喜！那种矛盾就要将他撕碎，他必须不停用舞步平息内心汹涌的巨浪，否则他将在疯狂交战的矛盾情绪中死去……

“小山！”

秦江一声呼唤，硬生生将秦山从《天鹅湖》那美如诗画的梦幻场景中扯了出来，悠扬的交响乐仍飘扬在空中，但秦山已经意识到他不是王子，也并没有走在犹如巨型水晶般闪闪发光的天鹅湖畔，可是，他不否认今晚他遇到了“奥杰塔”……

“抬脚，小心门槛，唉对了，就这样，好，过来了。”

秦江小心翼翼地引导弟弟怎么从门外走进门内，暗自琢磨怎么就忽略了这一道旧得油光发亮的老门槛？碍事的东西，早就该拆除了，明天再请工人来修补一下吧~不对，他决定还是亲自拿工具挪走那象征旧时代的门槛，这样以后弟弟进出就方便了，不会再有摔跤的危险。

秦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手被秦江牵着，感受着哥哥的体温，从门口逐一摸了过去。

包括木门在内，墙壁全部用隔音海绵包好了，并封了墙纸，难怪小屋里的音乐，在院子里一点也听不到，这隔音材料可真是顶级的呢！

尽管秦山什么也看不见，秦江还是为他铺了满墙的练功镜子，所有镜子的边角都用发泡材料包裹着，不打碎就不可能割伤人。

还有练功扶手。秦江对于尺寸和高度把握得非常精准，正好是成人舞者练功时可达的高度，手握着冰凉的栏杆，非常舒服。

还有地板，由于芭蕾舞者穿的是软底鞋，所以练舞场地必须铺柔软的地毯，秦山蹲下身抚摸着地毯上厚厚一层绒毛，实在控制不住，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打在了地毯上。

原来这两天大哥大嫂还有威武忙忙碌碌的，压根就不是为了给工厂货物建仓库，而是将工具房改装成了一间非常专业的练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