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青山 第45章 女儿的终身大事

第二天，傅闻青一大清早起来，急急忙忙就给周远收拾行装，准备送她和保姆钱阿姨去宁市亮星星艺术学校。

家里那叫一个忙碌，周远望着女儿进进出出的身影，想到在她们开始筹备友谊赛参赛事宜之前，这房子里一直就死气沉沉，哪怕生活着三个人也感觉不出什么人气，就十分感慨。

早上又去不了秦桥村了，傅闻青想给秦山打个电话，把请残疾儿童组成配合舞团参演的事告诉他，但转念一想，这么大事儿电话里估计难以说清楚，就决定还是等下午过去之后再和他详细说明。

今天呀，傅闻青琢磨着要给秦山一个惊喜，她打算直接开车去秦桥工艺品厂，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秦江兄弟面前。

周远也关心着秦山。虽然她没法去工厂亲眼看看，也能凭想象猜测秦山工作时可能遇到的困难，忍不住问女儿：“小山眼睛看不见，他怎么去管车间，管工人啊？并且看报告什么的也不方便。现在倒是有些电子工具能帮人用语音读，可总归是难以面面俱的到吧？”

有人生阅历的老人，就是不一样，很多问题无需亲身经历就能凭想象猜到。

傅闻青折衣服的手停下来，迟疑半天才回答：“妈，秦山和我一起刻苦训练，争取国际芭蕾舞比赛的参赛资格，我也决定要和他一起在工艺品厂上班。今后我会做他那一双眼睛，凡是需要用到眼睛的地方，我都会帮他的。”

“啊？这个……”周远听得猛然一颤，就连在厨房里做早餐的钱阿姨，手头也滞了一下。

当一个女孩心甘情愿做一个男孩的眼睛，为他看清这个世界，将自己所见的一切汇入他的脑海，这意味着什么？

回想昨天晚上，问女儿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时，她的种种表现，周远恍然大悟，顿时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暗暗责怪自己，反应也太迟钝了，小青和小山正处于青春韶华向阳盛放的美好年代，正是情窦初开时，两人长期在一起练习芭蕾舞，朝夕相对的，生出情愫是极其正常的事，当初让他们见面，并成为搭档，她就应该有那个思想准备了吧？

可是，女儿的终身幸福有着落了，周远却实在没法高兴起来，那一瞬，她简直要捶胸顿足地哭问苍天：“你为什么要夺走秦山的视力，让他终身都看不见了呀！”

是的，为父为母者，任何一个人也不乐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女找一个瞎子做终身伴侣，因为他们明白，在浓情蜜意的浪漫之后，夫妻俩终将面对现实生活的拷打，那才是对“爱情”最终极、最长远的考验。

钱阿姨用抹布托着一大煲砂锅粥出来，本来笑盈盈的脸此时没了表情。把锅放桌上时，她瞅老太太一眼，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

周远用眼神示意钱阿姨啥也不要说，假装无事发生，平心静气地招呼傅闻青：“你钱阿姨做好早饭了，先来吃吧，不急着收拾。”

傅闻青又怎么体会不到家中气氛的变化？就在她说出愿做秦山的眼睛之后。

走到桌边，三人坐下来喝粥吃早饭，周远让钱阿姨喂了几口，就推开她的手说饱了，然后对傅闻青说：“孩子，你去工厂帮秦山，妈不反对，但是帮人之外的事，你可得想清楚啊。人这一辈子，说起来长，其实短得很，眨眨眼就过了。只要走错一步，幸福可能就没有了。”

“妈，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绝对不会因为做了这个选择就失去了幸福。正相反，我正在争取牢牢地抓住幸福，希望它不会因为旁人世俗的眼光，或者强加给我的概念，就白白溜走。”

“呦，傅小姐，我觉得你这话说得可有点天真呢。”钱阿姨终于没忍住，语重心长地开了口：“虽然我只是个保姆，可在你家做工这么久了，对你们也是有感情的，实在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嫁错人今后受苦。你们年轻人啊，干啥都比较理想化，和我家孩子一样。不过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回到现实里，等发现因为他瞎，你就没法和其他人一样过正常日子时，你的想法肯定就和现在不一样了。一年两年还好，等过了五年十年，你还会像今天这么冲动吗？钱阿姨是过来人，见过的事儿可不……”

“钱阿姨！”傅闻青止住了她，“你们都是为我好，这我知道，也很感激。现在谈五年十年以后，太遥远了，我没法证明给你们看我不嫌弃秦山的视力问题。假如那时我真和他分开了，那也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比如性格不合之类，而绝不是因为他身有残疾。我相信，假如他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演好齐格弗里德王子，那么在其它方面，他也不会输给任何看得见光明的正常人。”

“傅小姐……”

“小钱，别说了，由她去吧。我了解我的女儿，相信她是有眼光，不会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犯大错的。”

钱阿姨还想劝傅闻青，却被周远打断。她一双眼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心想也难怪这两位能做母女，性格也太像了。嗨，作为外人，她该说的都说了，还是见好就收吧，反正不是自己女儿看上了瞎子，她也没必要太较真儿，有那份工资拿就行。

对秦山有意思这事，妈妈已经知道了，傅闻青也就懒得再藏着掖着，边忙边和周远唠叨秦山，把工艺品厂将进行股份制改革的事说了出来。

得知那些全是秦山的点子，就连秦福兆贷款一事，在他的开导下秦江也想通了，同意用贷来的钱买鲁乡工业区那块地，周远也有些惊叹那小伙子的确不一般，年仅二十岁，就有如此的深谋远虑，等到了他哥那个年纪，得多有本事啊。从这点上看，她认为女儿看人的眼光真不错。

从大宁镇开车去宁市亮星星残疾儿童艺术学校，往返相加得三个多小时，并且还不算在学校里安置周远的时间。

傅闻青给秦江发了微信，简单说明一下情况，详细的等过去后再解释，就和钱阿姨一起将周远送到小汽车上，轮椅和行李全在后备箱放好，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