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青山 第67章 生活是什么？

秦福临的两个女儿，不仅交代了秦高明装病咋呼傅闻青与秦山的事，就连朱凤巧是如何策划整场事件的，细节有哪些，无一遗漏地也全说了个明白。

王健一个字的谎也没说，鉴于他只是把铁棍拎在手里，而没做出过任何伤人的动作，原则上并未触犯法律，所以等讯问过秦氏姐妹后，他也被释放了。

当然假如秦高明家的人还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可以找律师去法院告他。不过小陈说根据他以往的断案经验看，如果秦高明只是因为和王健争吵而病发身故，法官很难判决王健应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到时秦高明家恐怕不仅得不到赔偿，还得支付诉讼费。

两天两场骚乱，到第三天时总算是尘埃落定。

张铭鹏律师听说工厂出这么大事儿，带着助理就匆忙赶来秦桥乡派出所，帮赵月处理所有的善后事宜。尽管秦江不在家，有张律师鼎力相助，赵月也算是解脱了。

从乡派出所出来，已是清晨五点。夏天天亮得早，东边一轮红日高悬在碧油油的田野上，远远看去，红日农田加在薄雾中巍然屹立的青山，那景色之美，令人恍然觉得如置身于如诗如画的仙境之中。

乡野美景涤尽数日来压在心头的繁杂，傅闻青和赵月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谁也没力气说话了，只静静享受着纷繁世事背后，那珍贵的安宁。

走了很久，少说也有半个小时吧，工厂宿舍楼已遥遥在望。傅闻青的车就停在楼下，再转个弯就能走到车旁边了。

傅闻青先开了口：“嫂子，朱凤巧这次是逃不脱法律制裁了吧？估计她的罪比她弟还重呢。并且就连村民也站出来指证她了，说上次是她和朱耀龙先通了气，同意只要朱耀龙愿意揽下所有的罪责，她就帮朱耀龙养家，朱耀龙才一个人领罪的。”

“啊？这是真的？你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赵月停下脚，愕然望着傅闻青。傅闻青说这事时语气淡漠，仿佛再也与她无关，她不过是在谈论朱家的闲话。

傅闻青淡淡一笑说：“你和张律师一起找警察办手续时，我站在门外，听见了两个警察的谈话才知道的。这多好啊，只要清除了朱凤巧那个害群之马，天下就太平了。”

赵月丝毫也不能从她的话里听出喜悦之情，叹口气说：“天下是太平了，可是余震没那么快消除吧？何姨很可能给判和朱凤巧是同流合污，据说缓刑是免不了的。关键她不该收凤巧的东西啊，东西一收，就坐实了罪证。”

傅闻青略一沉吟，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嫂子啊，经历过了这么多事你也该明白了，这世上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只有不敢抬脚的人。何姨就算没犯法，又怎么样？大江哥还能把她留在工厂里吗？改制改制，改的不仅是制度，还有人的观念啊，否则改制是成功不了的。我虽然年纪不大，企管类的书籍也读过不少，多少企业改制不成功，问题并非出在制度上，而是人心上？如果坐在企业这艘大船上的人，没法跟着船一起沉浮，就一定会拖慢行船速度，造成海难事故的。大江哥要是再看不清这点，非得继续做老好人，那我可以保证，秦高明的事迟早得重演，只是下次再换一批角色而已。”

大道理赵月听不懂，可傅闻青那一席话，她何止听懂了，还深深烙印在了心里。

秦江没有亲身经历这场骚乱，赵月觉得庆幸，却又多少有些遗憾。她担心就算听说了所有事，秦江也不会产生切肤之痛，今后仍不会以此为戒，转变他唯唯诺诺当厂长的作风。

傅闻青能猜到赵月的担忧，安慰她道：“咱们也没必要想着怎么说服大江哥，让他从客观的角度管理工厂。他才是真正的当事人，总能从这些事里汲取教训的。”

赵月惋惜地说：“最可怜的人，还是秦冬啊。朱凤巧是真怀孕了，因此估计法官不会重判她。可一个家庭，就这样毁了，秦冬连电脑铺子也开不下去了，将来该怎么生活呀？他和朱凤巧，大概也过不下去了吧？夫妻两个离婚，孩子生出来又该交给谁？总不能给朱凤巧在监狱里带吧。”

傅闻青两条纤细的眉毛快拧出结了，这件事她再也拿不出意见，暗想要看秦江有没有成长起来，可以真正承担管理工厂的大任了，就得看他回家后，怎么处理秦冬的事了。

赵月满以为傅闻青会跟她回家，谁知走到车旁，傅闻青就停下来对她说：“嫂子，这儿的事全解决了，这次我是真没必要再留下了。我上楼拿行李，先赶去市里看望我妈，然后回家休息两天。”

“什么？小青，你，你不打算去看看秦山？”赵月大吃一惊，说什么也不放傅闻青走。

傅闻青忍不住苦笑：“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吧。我说过，我愿意做秦山的眼睛，可是没想到，他压根就不信任他的这双眼，那我又何必去惹他心烦呢？”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成天脑子里都在琢磨些啥呀？为啥简简单单的事，非要弄那么复杂呢？”赵月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青妹子，生活可不是电视剧，说白了就是先活着，再活好，你又何必为了秦山一句话，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再说当时是那种情况，嫂子虽然不在场，但作为关心秦山的人，也绝对相信他不是故意要怀疑你的。现在事情全弄清楚了，解释一下不就结了吗？干嘛还要整个后遗症出来？等你大江哥回来看见连你们俩也闹掰了，心里得多难过啊。”

“生活不过就是，先活着，再活好？”刹那间，傅闻青感觉赵月那淳朴的话语直击进她的灵魂深处，一下子就把心灵抽空了。

难道因秦山的态度而伤心失望，真是她过于多愁善感，是她的错？可是，打从心底说，她是多么希望秦山能在任何时候都信任她，依赖她啊！工厂骚乱，不正是对他俩感情最好的考验吗？

秦山说，他要保护傅闻青，傅闻青相信他的承诺，他也做到了。

可到了事件最后，秦山并没有信任傅闻青，他因为秦高明的死而怪罪她，居然真认为是她逼死了秦高明！

赵月说了一句公道话：“小青，我和小山深谈过，他脑子里的想法，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他是相信你的，他并没有认为高明哥是因为你而死，他只是在遗憾，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打电话叫救护车，否则说不定高明哥还能给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