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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虚咳了咳，为难开口：“那个、确实够棘手，还比较特殊。”
祝漓：“哦？啥事？！”
我厚着脸皮和她张嘴：“长烬妹妹出事了，现在一缕魂落在阴间，我想下黄泉，入鬼门关。”
“下黄泉入鬼门关……”祝漓兀自喃喃重复一遍，“这事你直接找我叔、咳，不好意思忘记了他现在低调……入黄泉可以啊！你想以活人之身入鬼门关？”
我答道：“是。我现在还没有修到能元神出窍的境界。”
“这事好办。”祝漓答应得干脆，一本正经道：“婶婶，伸手。”
“啊？”我听话把手伸出去，一晃眼，指尖挂了只黄铜莲花灯，掌心出现了一枚金灿灿、上用小篆雕刻‘黄泉司’三字字样的令牌。
“这只莲花灯点燃就会变成地狱红莲，莲蕊的光可破阴阳门，你提着这只灯，灯光所照之处，百鬼不得靠近。
那枚令牌可以随便出入地府任何设卡关口，进鬼门关的时候出示，鬼门上的眼睛看见便会开门允你进去。”
我就知道她肯定有办法。
我拿好她给的宝贝感激应下：“我记住了，谢谢你祝漓……”
“小问题啦，你一个人下去会不会害怕？要不然我让青阳或者天明大哥黄大哥他们陪你一道过去探个路做个伴？”
“哦不用我……”
我正要婉拒来着，谁知电话那头的祝漓突然热心肠决定：“就让天明大哥黄大哥陪你去吧！他俩早就想去地府玩了，只是我和九苍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带他俩再下去。”
去、地府、玩？
我抽了抽嘴角，可我是要下去办事的……
不过，既然是她的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推辞。
况且她说得也对，多一个帮手多一分安全。
地府那种地方，听紫阳师兄说，永夜无昼，群鬼游荡，凶物能生吞活人，个个吃人不吐骨头。
加之活人入地府是触犯冥律的重罪，下面的鬼差若发现阴间有生人气息，会大张旗鼓地捉拿，捉到后无需审判直接便可投入十八层地狱，不折磨个三五年绝不会放他离开。
这次虽有祝漓的令牌在，入地府有正当理由，但地府我到底没去过，也不了解它的凶险之处，带上天明大哥黄大哥至少能挡点敌人的伤害值。
挂断电话后，我看了眼装着锦书尸身的棺椁，拧眉和殷河书段凤臣说：
“我要下去找锦书的魂魄，段凤臣跟我一起就成。河书，你留在阳间，锦书的身体还需要借助外力修复，你现在立马雇辆大车，把锦书的棺运去天行山，再让人把棺沉进天行山下东侧的那片湖泊里。
天行山下只有一条比较宽广的湖泽，很好找。
等我和段凤臣从阴间带回锦书的魂，我再去天行山下的冰湖里捞她，那湖水灵气很重，你把锦书放进去泡上一两晚，锦书的身体就能长出新肉，她体内的那些稻草也能化成血液流进全身筋脉血管。”
殷河书本是有要和我们一起下冥界的冲动，听我这么一交代，意识到事情重要性，只好打消念头颔首答应：
“行，我在天行山附近等你们回来，你们大约什么时候能返回阳界？”
我施法在冰棺上化出一盏油灯：
“等这盏灯的灯油耗尽，我们就能回来。地府那里应该没有人间的信号，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传递信息，你要是有什么急事通知我，就去找黄纸朱砂，用朱砂在黄纸上写字，再用这盏灯把黄纸烧掉，我便能及时收到你的信息。”
“好，我明白了。”殷河书郑重应下。
我转头问段凤臣：“生人下地府是会遇见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下去了再也上不来，你怕不怕？”
段凤臣面容憔悴地坚定道：
“我不怕。凤小姐你尽管带我下去，只要能找到锦书，带回锦书，哪怕把我的命留在冥界，我也心甘情愿！”
“既然你已经考虑清楚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我指尖凝聚法力，往莲花灯灯蕊上方一抹，灯芯瞬间被点燃，橘色烛光映亮芯边无数嫩黄红头花蕊。
花蕊顷刻绽出点点盈盈红光，古铜色花瓣渐渐褪去外层僵硬老色，露出藏于保护层下的血红娇柔莲花花瓣……
待花瓣彻底恢复生机后，花灯投出去的一束金光陡然在我们眼前化出了两扇足有十米高四米宽的虎头门环纯金门钉大红宫门——
庄重威严的朱红宫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片漆黑世界，有白烟渗出来，薄雾滚滚。
站在门前抬眼往里看便觉身上发寒，心底一阵发怵。
看不见头尾的门内世界恍若一个冰冷彻骨的万丈深渊，走进去便无法再回头……
我提灯往朱红大门上照了照，“这就是通往阴间的阴阳门，段凤臣你害怕吗？”
段凤臣没回答我，抬步就要进去。
我抓住他的胳膊阻拦道：“再等等，还有两个同伴。”
“同伴？”
话音刚落，一白一黄两抹身影便御风翩然从天而降，一左一右落在了我和段凤臣身畔。
“不用等了，我们已经来了！”
“去地府，我可以带路啊，我之前和九爷漓漓下去过一次。”
黄大哥今天也化成人形，穿了身金线绣祥云纹的橘黄袍子，浑身上下金灿灿的，像过年路边表演杂技的财神爷。
只是黄大哥虽然上了年纪却修为不大够，化成人形也只能幻化成五尺近侏儒的形象。
不像天明大哥，人形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长眉入鬓狐狸吊梢眼，一举一动，儒雅谦谦。
活脱脱一古代俊朗美男，极符合他白狐仙的身份。
所以说，血统这东西有时候是真的蛮重要，狐族妖精化出的男女个个身型高挑，简直就一行走的衣裳架子。
男狐仙帅气风流，女狐仙容颜绝世倾城。
甚少有狐仙长得一般般，更勿提丑了。
但黄鼠狼仙……
至今为止，我就没见过化成人形个头高的。
“天明大哥，黄大哥！”我迎上去，招呼道：“辛苦你们了，半夜还跑一趟。”
天明大哥温文尔雅道：“无妨，反正我们闲在堂上也是闲着。九爷传话过来，说你要下地府让我们陪你走一趟，我们正愁没事干呢，正好我们也有几年没下去了，这回借你的光，去看看地府最近几年的变化。”
黄大哥拍拍袍子赞同道：
“就是就是，听说冥王这几年在大力发展文旅产业，那望乡台啊奈何桥啊都被重新整修了一遍，还有黄泉路都通上公交了，孟婆汤都出了四个经典口味与四个创新口味了，这次我们哥俩跟着你也去体验一把坐公交的感觉！”
“坐什么公交。”天明大哥无奈耸肩：“咱们从阴阳门进去还不知道会被随机传送到什么位置呢！”
“没事，坐不了公交大不了坐船，反正冥界也就这两种交通方式，我听说忘川河上渡船升级改造有画舫了，画舫里笙歌曼舞曲水流觞，可以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看异域小姐姐跳肚皮舞。”
“你都修炼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有改掉好色的毛病？”
“你懂什么，你不好色，你别因为月红嫁给白君半夜躲在被窝里哭啊，你别在看见与月红长相相似的女狐时，又是殷勤给她打水又是帮她摘橘子啊！”
“黄大头你闭嘴！”
“呦呦呦急了急了。”
两位大哥说着就要往阴阳门内走。
段凤臣吃惊得半晌才缓过神：“这两个……什么东西，是、谁……”
我淡定跟上两位大哥的背影，边走边给他解释：“你知道东北出马仙吗？”
段凤臣不敢迟疑，撵上我：“知道，据说是家里供奉一些动物仙，能给人看事解决困难通阴阳。”
我说：“出马仙并非东北独有，在外面也有，只是外面的仙家少，仙家法力会受限。供奉仙家的地方叫堂口，堂口也分三六九等，有普通堂，还有皇封堂、执法堂。
皇封堂是代表天庭监督人间这些堂口的监管部门，而执法堂不仅有监管权，还有执法权，更有斩而不奏的特权。
简单来讲皇封堂办案子，结案时得把案子卷宗送到天上，请上面审核批示，上面让怎么杀，才能怎么杀。
但执法堂就省略了请示天听这一步骤。但凡经执法堂手办的案，当庭就给人判了，都不带犹豫的。”
“那执法堂……很厉害！比现在的法院判决还迅速。”段凤臣忍不住感慨。
我带他走进朱门灼光里，迎向扑面的阴风，无边黑暗——
“执法堂每个省都有，但人间还有个总执法堂，执法堂和其他堂的配置差不多，都有堂仙与堂主、以及上方仙。
这两位大哥就是从人间总执法堂出来的，一位是仙家老大白狐仙，一位是黄鼠狼仙。他们的老大是……一条龙神，总之很牛！”
我不好直接暴露他们老大就是东岳大帝的事实，不过单凭这些信息就足以让段凤臣瞠目结舌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出马仙这种东西更是后人杜撰，没想到都是真的。”
背后那两扇朱门缓缓合上，我提着莲花灯，烛光所能映照的范围足够大，隐约能见到这是条临水的小路，路边伫立着两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
迎面袭来的阴风吹得段凤臣倒吸一口气，我知道他以活人之躯进地府身体不大适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丹递给他：“吃下去就不觉得难受了。”
“好。”他拿走金丹塞进嘴里。
黄大哥在前探路，嘶了声：“这是把咱们传送到鬼荒来了吧！搞什么，我们是要去鬼都啊！去黄泉路奈何桥！就算是传送到冥河，也好过扔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
天明大哥拍拍黄大哥肩膀，用眼神示意黄大哥往水中央看：“别叽歪了，前面有渡船。”
黄大哥抖了抖嘴角，深感失望：“就、就这？说好的公交呢，画舫呢！怎么就一……竹筏？！”
“知足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竹筏就不错了。”
天明大哥说完，率先走过去招呼乘船戴斗笠背影佝偻的老人家：“船家，坐船！”
老人家身子一僵，随即将船迅速划拉了过来。
竹筏靠岸，我们这才看清楚乘船的是一头狼？！
天明大哥黄大哥本就是动物仙，看见乘船的是同类压根没有任何反应，先上了竹筏。
我则托青阳师兄从前带我见多识广的福，只是惊讶了那么一下，也踩上了竹筏。
段凤臣是最后一个上竹筏的，冥界光线暗，竹筏前头的一盏引路灯也不是很亮，可能是心中有事就没注意到乘船的是只狼妖……
他一脚踏上来时，竹筏有些往水里飘。
“小心。”老狼见段凤臣重心不稳，伸手扶了段凤臣一把。
“谢谢。”段凤臣礼貌道谢，一抬头：“……哎？啊——”
本来还能站稳的身子这会子被吓得差点一头仰河里……
幸亏天明大哥及时出手，用法力把他拽了回来，这才让他侥幸避开了刚入冥界就折进来了的丢人下场。
“狼、狼！”段凤臣难得一见的目露惧色，乱了方寸。
快步迈到我身边提醒我。
老狼见状，淡定撑开竹竿，推筏离岸，嗓音苍老得恍若八十岁老人，幽幽反问：
“北荒这种偏僻之地，除了我这头老狼肯渡魂，谁愿意来这做生意。有什么问题吗？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
竹竿拨开水面涟漪，筏头灯笼光盈盈摇曳，老狼又道：
“不过，我看你们几个，不像生魂，一个神，两个仙，外带一个凡人。是通过阴阳门进来的，一神二仙我还能理解，这个生人是干什么用的？留着活跃气氛的？”
一神、二仙……
天明大哥轻描淡写回道：“奉东岳大帝之命，前来冥界办件事。”
“哦，东岳大帝啊！”老狼恍然大悟，慢吞吞道：“哎——自从大帝把我们尊主拐跑后，来冥界的次数就少了，想当年大帝刚和尊主结婚，阿芍小殿下刚出生，大帝往冥界跑得那叫一个勤快。”
“阿芍小时候灵力不足，到底是冥界的仙人，得留在冥界养几年。现在阿芍长大了能扛得住在阳界的浊气了，九爷就将阿芍小殿下和尊主一道拐回阳界了。
主要还是尊主她闲不下来，尊主虽已做了母亲，可阿芍小时候，是月红与白君，还有冥王轮流着带的。
他们两口子都没有体会过带娃的不容易，现在还像当年刚成婚那样，当妈的到处玩，当爸的纵着当妈的，月红和白君呢，又乐得养小阿芍。
如今两口子勿说少来冥界了，就是东岳神宫都极少回去，大多时候都在人间潇洒，据说今晚刚找冥王批的资金，要去什么热带地区拜蛇庙……”
天明大哥吐槽完，黄大哥惊讶接上：
“他们去拜蛇庙？！一个东岳大帝一个黄泉之主去拜蛇庙？那庙里蛇有几条命呢！她们忘记上回，他们非要去什么桃花山拜什么蛇娘庙……
给人家小蛇娘吓得跑去灵蛇山的蛇王宫搂着蛇皇墨玄霄大腿哭啊，还被蛇皇条件反射踹飞了出去。
那小蛇娘在蛇王宫哇哇哭得蛇皇头都大了，后来还是蛇皇求自己夫人灵帝出面，才把九爷和小漓漓拽出桃花山。
这要是再去拜个蛇庙，蛇皇的王宫迟早被那些蛇仙用眼泪淹了！”
“可不是么，这次的蛇庙，据说是保发财的。”
“呵，这不对口味了么，小漓漓虽然变回了黄泉之主，可贪财的本性，是一点也没改啊！”
老狼撑筏慢悠悠道：“不过，要问整个冥界，谁最吃亏，还得是咱们冥王殿下，尊主是冥王殿下养大的孩子，被东岳大帝给拐走了，尊主和东岳大帝生的孩子，还得冥王带。
原本吧，尊主没出嫁以前，只是一个人啃老，出嫁以后，带着东岳大帝光明正大的一起啃老。东岳大帝也是能屈能伸，岳父叫的一句比一句顺口。
当年，世间分阴阳，泰山才是最古老的魂之归处，后来人间战火四起，鬼魂增多，泰山装不下那么多亡灵了，祖神便僻地府，本欲让东岳大帝继续掌管地府。
但东岳大帝还司黎明福泽，王朝命数，护佑龙脉，保人间世界风调雨顺之职，实在无暇分身，没有多余精力执掌地府，于是，才有了第一任冥王执掌阴间，泰山从此与地府分家之势。
泰山与地府虽同属阴间体系，但东岳大帝甚少插手阴间之事，这数十万年来，来冥界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还没人蛇皇来得频繁。
原本，东岳大帝与冥王交情不深，这一成了女婿与老丈人的关系，东岳大帝就变样了，那是能吵得冥王躲之不及，好几回都关闭冥宫大门把东岳大帝挡在门外，就怕被东岳大帝捉住折腾。
说起来，东岳大帝他老人家还比冥王殿下大不少岁数呢！冥王啊，也是被他们一家给缠得生无可恋。”
“小漓漓可是冥王养大的宝贝闺女，就算九爷和小漓漓啃冥王，冥王啊，也乐得其中。冥王与东岳大帝的丈婿情，普通人是无法理解的。”
黄大哥摆摆手，盘腿坐在竹筏另一头，感慨道：
“不过，冥王以后要是有孩子，肯定在照顾儿女方面特有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