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舆内,帝后二人并肩侧坐,一时无话。
君执瞧见他的妻眼眸深深,明眸只闪过一丝波动便又平复下来,他忽然就笑了,依旧用那只干净的手抚触她的脸,光滑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
他忽然发问,音调低沉:“小心肝,若是大婚第一日朕便丢下你来收拾残局,你可会怨朕?”
百里婧对上他的狭长黑眸、含笑的凛然模样,脸色虽平静依旧,身子却紧绷,有要起身的意思。
君执稍挑起眉梢,手将她的肩膀按住,随后遮住她的双眸,声音越发沉厚:“朕逞一时匹夫之勇,想在你的面前耍耍威风,不成想许久未玩击踘,手生……朕如今抹不开面子骑虎难下,小心肝,莫要笑话朕。”
他说完,揽了百里婧的肩膀入怀,靠着金舆的一侧不再动。
静等了一瞬,百里婧拿开蒙住她双眼的手掌,只见他另一边手臂白色的衣袖被血浸透,顺着带血的指尖看去,鲜红的地毯上刺绣的花卉已被染得血红,而身边人靠在金舆上,不知何时合上了狭长的凤目,安静得像是已血尽而亡。
“墨……”百里婧大惊,险些便乱了分寸,脱口叫出不合时宜的某个名字,墨问,墨问,她以为坐在她身侧的这人是墨问。
“恭迎圣驾回宫——”
正在这时,金舆恰好停了下来,外头有人通报,已是回到清心殿了。
虽说为人臣子自当肝脑涂地为君分忧,可若同时能从中谋取一己之私,他为何不取?
“皇后娘娘言重了,这本就是微臣的本分所在,能得娘娘挂怀是微臣的福气。”薄延俯身拜道,“微臣这便去同大元帅商量一二。”
待薄延走后,百里婧又道:“梵音法师,你入帐来。”
着僧衣僧鞋的释梵音敛下眉眼双手合十往帐中去,宫人掀开薄透的纱帐,大秦皇帝的伤口触目惊心。
释梵音却连眉头也不曾皱起,只望着百里婧:“娘娘,请屏退左右。”
但凡神医都有些怪癖,可对帝王来说,屏退左右是件太危险的事,何况这释梵音曾被戏称为“妖僧”,岂可放他与帝后独处?
然而,百里婧竟十分配合:“你们都出去吧。”
“娘娘……”孔雀十分不放心。
百里婧冷冷望她一眼:“你能治好陛下?”
“……”孔雀低下头,再一次感觉她的眼神便是大帝的眼神,冰冷,慑人,不容置疑。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百里婧同样以如霜眼眸盯紧释梵音:“上次御花园一遇,你瞧一眼牡丹便知有毒,陛下如今中毒未醒血流不止,你可有法子医治?”
释梵音被她瞧着,却也不曾露怯,只偏头瞧了龙榻上的大秦皇帝一眼,反问百里婧道:“少主人,若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救治西秦大帝,少主人被困深宫危险重重,一条是任西秦大厦倾倒,少主人随我和梵华回晏氏部族,自此安稳一世无风无波。少主人会择哪一条?”
众人并不知晓,释梵音同薄延又有不同,并无把柄握在他们手上,他冒充僧人入秦宫,不过另有目的,他并不会像孔雀或是北郡药王非救治大秦皇帝不可。显然,他在征求晏氏少主人的抉择。
“我选第一条。”
“少主人?”出乎释梵音的意料,他的话刚问出口,少主人已做出了选择。
百里婧的眉宇间仍无笑意:“在我心里,晏氏不过是个陌生的名字,所有因缘你说我听口说无凭,而他是活生生的,无人可信时,我选择信任活生生的东西,我信任我孩子的父亲。你若能救,便救他,若救不了,想必你也出不去了。”
释梵音的惊讶之色收敛,换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蹲下身子查看大秦皇帝的伤势,他的脸色比大秦皇帝还要苍白:“能救,只需向少主人取一样东西。”
百里婧等他说下去。
释梵音却已伸出手,极快地用银针扎破百里婧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来,按在了大秦皇帝血流不止的伤口处。
“我的血……”在百里婧疑惑不解时,释梵音忽然露出一道诡异的笑来,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融进黑色的伤口,抬头望着百里婧道:“少主人可曾想过,我虽能救他,却未必肯救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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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小白夫妇第四个新年~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