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曹安康刚要走,白太后却又叫住他:“昨日命你去办的事如何了?”
曹安康略一反应便明白过来,忙回身禀报道:“回太后娘娘,国公他老人家方才已从西圣门入宫,正如娘娘所料,老人家诸事皆已心淡,却只对一件念念不忘,一听那位的消息,便赶不及地来了。若是不出差错,这会儿想必已与那位……”
大约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不妥,曹安康又改了口道:“……与那位神医见着了面。探子来报,始终不见太医入宫为皇上诊治,那位神医一旦被阻住去路,恐怕清心殿内更不好了……”
曹安康说着,低下了头去,言语间也不敢有喜怒。
清心殿里的圣上毕竟是太后的亲骨肉,夺宫之举还是要等太后首肯,若身为母亲的太后娘娘心一软收回了懿旨,先前对承亲王的许诺便也就随风而散了。
白太后的眸光始终暗沉,静默了一瞬,只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未曾收回成命。
“奴才这便去了。承亲王那边儿怕是等急了。”曹安康看懂眼色地退了下去。
太后对陛下已全然失望,哪怕他身负重伤命不久矣,太后所要做的并非以母亲的名义亲自前去探望,而是命她的心腹带上淬毒的兵器,将其斩杀在龙座之上!
此时形势显而易见,清心殿内那两位可谓孤掌难鸣,既无兵力增援,又无神医诊治。与母族作对的下场,今时今日才能叫皇上看个明白!
……
四月的长安城,这一日日光大盛,晨曦中迎来了封后大典,自宫中流传出来的消息称那位皇后已怀有龙嗣,百姓们更是奔走相告雀跃欢腾,大帝的喜事便是大秦百姓的喜事。
然而,日光照在巍峨的秦宫之上,这上百年的偌大宫城却沉浸在肃穆冷清之中,仿佛那些雕梁画栋和姹紫嫣红,随时会来一场兵变或宫廷内斗,令原本风生水起的帝王或枭雄永远止步于史册的某一页。皇嫂既是皇兄的枕边人,本王自然放心,可还是想要一瞧究竟,好回去复命。来人啊,随本王进去瞧瞧!”
君越说完,甚至再不等任何人答复,竟要带人冲向殿门。
殿门前黑甲军抽刀的动作整齐划一,威慑住往前跨了几步的君越等人和太后私军。
一时剑拔弩张,君越却并不曾退让:“有人想造反不成?竟敢拦着本王去见皇兄?”
白露亦紧随其后。
自皇后出现,君越等人便有了定论,以龙座上那人对皇后的宝贝程度,若是他平安无事,怎会让皇后为他抛头露面,让她有孕的身子忍受阵前交锋?倘若一个不小心出了差错,杀一折二,又有谁能担待得起?
以上论断皆给了君越等人以信心,罔顾黑甲军的持械静待,君越喝道:“若有人敢拦阻本王,借机谋害皇上,杀、无、赦!”
“啊!”
君越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一声惨叫,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去,只见一直落于人后的白烨手持长刀,在宫变血溅三尺之前,先将刀刺向了白露身旁的白许方。
快,准,狠,直插咽喉、心脏,血溅三尺,将白烨的白色衣衫染成了血色。
“来人,将白许方和他的余党擒住!不留活口!”白烨喝了一声,将白许方的随从几人一并斩杀,无半分怯懦和迟疑。
随后,那个端方沉默的病公子收起兵刃,抬眼望向殿前纹丝不动的皇后,沉声道:“皇后娘娘,白家出了叛徒,居然敢瞒着承亲王、舍妹意图行刺陛下,微臣已将他及余党斩杀,请皇后娘娘和陛下宽心。”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白烨刺向白许方的第一刀,刀锋擦着白露的咽喉而过,受惊的白露面如土色,惊慌失措地被君越搂住,君越也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发了疯的白烨,久久吐不出一个字来。
白许方的死状相当凄惨,将众人的心紧紧攥住。
不曾成事的夺宫,竟变成了白家的窝里反,因白烨的突然搅局,白露同君越一时失魂落魄,连曹安康也懵了,与太后的私军一处不知所措地立着,不知如何收场。
“白烨,你疯了吗!”白露后知后觉地冲白烨低吼。白许方从小随他们一同长大,是白家的得力助手,是白露的左膀右臂,此次的夺宫和弑君种种全靠白许方谋划,白烨失心疯了才敢做出这种事来!
然而白烨握着手中的刀,刀刃上仍在滴血,却全无悔恨姿态,谁也不看,只望着高台上的皇后娘娘:“白家出了内贼,险些令皇后娘娘受惊,白烨同舍妹白露给皇后娘娘赔罪!”
说着,白烨跪了下去,手臂伸出去,扯得白露身子一个不稳,也随他一起跌跪在台阶下。
如此荒诞的一幕,直让君越心惊胆战,而袁出等人也觉匪夷所思。
百里婧的目光落在白烨低下去的脑袋上,白家精心准备的屠杀没能实现,到底是白家的损失还是她的损失?
到头来,白家最厉害的角色竟是这默默无闻的病公子,一记绝杀,出手狠辣,连半点情分也不讲,以族中人的鲜血及时制止了山雨欲来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