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谱 第一百九十二章 药入口如坠炼狱，闻其声枝茹了然

张之然摔倒在地，身体像一条蛇一样，在地上不断地蜷曲。

“保持，保持，千万别让自己昏过去！”何忍在这坑洞之中用力地大喊着，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声音还能不能被张之然听到，总之他所做的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张之然当然听不见，他现在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已经失控了。

张之然从没想过一剂药方能给人带来如此大的痛苦，张之然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经脉都好像有一条。。。不，是有千万条虫子在噬咬一般。这已经不是隔靴搔痒的难受程度了，而是浑身上下都在给他的大脑传来烧灼感和痛感，而大脑只能默默承受。

何忍别的无从得知，只能从张之然双手十指全都死死扣进坑洞的地面中这一点窥见张之然的痛苦程度。而好消息是，张之然扣进地面里的十指上都有程度不同的血迹，这说明张之然即使是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还是没有使出内力。

何忍看着张之然的痛苦身形，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或许这味药继续开发下去，何忍可以找到减轻痛苦的药材加进去，可是这需要时间和经验。而现在，张之然缺时间，何忍缺经验，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弥补的了。

何忍瞥了一眼坑洞口的日光估算着时间，同时拿出手中的古方对比其上记载的各种不良反应，心里期盼张之然一定要挺过去才行。

张之然这样的状态恐怕还要挺长时间才能过去，我们先讲视角转回梅枝茹这边。

自从张之然离开之后，梅枝茹回到房内一言不发。

“怎么了？那小子来找小姐把药方要走了？”

“是。”这件事本就没瞒着老婆婆，听她这么问，梅枝茹痛快地回答了。

“小姐，教主说过，这小子他看着人畜无害的，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省心的角色。教主说逆练药王经本就是放大人心底的丑恶罢了。这小子之前所表现种种不过是他的本来面目而已。这种人，小姐还是早日放弃的好。”老婆婆地话毫不留情。

“然兄是相信性本恶说的，我也相信，所以逆练药王经的结果我认为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爹有他担心的理由，可我也有足够的理由去相信然兄。”梅枝茹语气坚定道。

“那这一次呢？”老婆婆看着梅枝茹问道。

“这一次可能我也有些想当然了，然兄他现在的确已经很难从江湖当中脱身而出了。无论是与我，与清教的纠葛，还是同那些武林同道们的关系都由不得他擅自离去。我的那些想法如今看来是有些一厢情愿。”梅枝茹很是平静地说道。

“然而小姐你应该知道，如果到现在你还不悄悄地离开这座江湖，以后怕是再难离开了。”婆婆叹了口气说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梅枝茹没有反驳婆婆这句话：“对了，婆婆你知道那张药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吗？为什么我爹他会对药方有这样的评价？然兄想不想退出江湖凭什么靠一介药方来断定？”

“具体的老婆子我也不知，我只知道这药方是教主早些年得到的，至于教主得到它以后拿来做了什么，老婆子一概不知。不过听教主说，这药方和三医庐颇有渊源。”婆婆说道。

梅枝茹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想到那次在密道当中，内医曲合曾提过的，修炼药王经有个前提，不过目前已经难以达成。难道张之然是找到了这个前提？

想到张之然有可能解决掉当前困扰他最大的难题，梅枝茹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只是不清楚用一个药方所能完成的事究竟还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婆婆，我想出去散散心。”梅枝茹突然说道。

“散心好啊，这地方虽然小了点，但是风景还是不错的，老婆子愿陪小姐一同出去走走。”

“多谢婆婆。”梅枝茹说完开始做出门的准备，婆婆就在一旁看着，皱纹堆叠之下反有一种慈祥的感觉。

说是散心，可是走着走着不知怎地，梅枝茹就来到了当年张之然反复练习爬墙的峭壁之下。

“婆婆你知道吗？当初然兄就是在这里，一次次爬上去一次次摔下来。最严重的一次，然兄是从那个地方掉下来的。”梅枝茹手指着一个位于峭壁中央的地方说道。

“的确是很高了。”婆婆眯着眼看着。

“那个时候然兄空有一身的内力，可是连一点借力消力的手段都不会，所以是径直落了下来，摔得可惨了。”

梅枝茹用鞋底摩擦着面前的草地，就好像是这里就是当初张之然摔下以后躺着的地方一样。

“这小子别的不行，毅力还算是有些的。”婆婆勉强夸了一句。

“后来我和然兄说，干脆不要在身上继续背着草人了，他自己先爬出去然后再叫人来救我算了。”

“草人？”婆婆从没听梅枝茹说过当年的细节，此时听到这个词有些纳闷。

“是啊，因为当年然兄说要背着我一起爬上去，可他又不敢真的背着我本人练习，所以就扎了一个和我体重相差仿佛的草人练习。”梅枝茹说道。

“呵，看着他有时候心气挺高的，没想到做事倒还蛮踏实的。”婆婆这一句夸赞倒是有些发自真心的感觉了。

“可惜后来我掉进了那里，”梅枝茹指了指坑洞说道。

“是小姐你掉进去了？”婆婆敏锐地抓住了其中关键的一点。

“是啊，然兄那个时候还在峭壁上挂着呢。”梅枝茹笑着说道。

“等等，这奇毒不是你俩都中了吗？怎么小姐你掉进去之后是他来救的你？那坑洞并不深，当不至于啊？”婆婆疑惑道。

“是不至于，但是当初然兄不知是怎么想的，后来就跟着跳了进去。”梅枝茹想到那时张之然有些幼稚地做法，还是想笑。

“他跳进去有什么用？”婆婆还是不解。

“大概是因为当时我心里有些不平，对于命运的戏弄很是愤慨，所以说了些自暴自弃的话，然兄他听了以后为了不使我失去希望才这么做的。”

婆婆想着当时的场景，感叹命运不公的梅枝茹应当是彻底绝望了。而作为局外人的张之然无论如何都难以帮到梅枝茹，甚至是连劝解都很难，所以他最好的做法的确是。。。

婆婆看着坑洞的入口喃喃道：“没想到还意外得细心。。。”

两人正怀缅呢，却突然听到了一丝异响，响声是从坑洞里传出来的。

婆婆神色一变说道：“小姐你在这等老婆子一下，老婆子去去就来。”

梅枝茹不知道婆婆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赶紧问道：“婆婆可是发现了什么？”

“有些动静，我去确认一下。”婆婆没有解释，反而一步步靠近坑洞口。

“婆婆，那里有奇毒，你别靠近。”梅枝茹见状喊道。

谁知婆婆走了没几步就停下来了，侧着耳朵听着，表情严肃。

“小姐你过来听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婆婆毕竟还是年纪大了，就算有内功加持，也听不见从坑洞里传出的声响究竟是什么。

“应该是然兄和何忍两个人研制解药的声响，婆婆你不要多心了。”梅枝茹边走边说道，可是靠近了婆婆的位置以后却神色一变，一言不发地冲向坑洞。

“小姐！面罩带上再去！”婆婆在身后提醒道，可是这梅枝茹的动作太突然了，婆婆的提醒已经有些晚了。

看着梅枝茹义无反顾地冲向坑洞，婆婆一跺脚跟了上去，顾不上出门前根本就没想过要带着的面罩了。

再说张之然这里，何忍不知道此时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能反复地喊着张之然的名字，希冀着张之然能忍受住痛苦，不昏过去才好。

可是无论他做什么都减轻不了张之然的痛苦。

此时张之然蜷在地上的身形已经有些变形了。他保持着一种不自然的扭曲，脚尖是冲上的，可上半身却是趴在地上，腰部几乎是拧了半圈。

双手依旧死死地扣在地里，仅凭肉身的力量已经把整个手都没入地面了。

还好坑洞之中是种植奇花的地方，这地面上的泥土比较松软，不然张之然的手恐怕已经不能看了。

“张之然，想一想当初你初练逆药王经的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忍只是听过梅川提到逆练药王经同样痛苦难耐，却不知逆练药王经的时候张之然根本就没感受到什么痛苦，很干脆地昏倒了。

如果何忍能看见张之然扭曲的表情的话，说不定还能感受得更真切一点。可惜张之然此时不仅面冲下，还带着面罩，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然兄怎么了？”梅枝茹的声音从坑洞口传来，把何忍吓了一跳。

“嗯？你你，梅姑娘怎么会来这里？”何忍下意识地绕到张之然的身前，妄图挡住张之然的样子。

但是这一切从梅枝茹进来之后就晚了。

梅枝茹径直跑过花丛，没戴面罩的她根本就没在意身边正不遗余力地释放奇香的花朵。甚至用尽全力跑来的梅枝茹停下以后还大口大口地喘了好几下。

何忍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梅枝茹也不想得到解释，她只知道此时的张之然很痛苦便是了。

“然兄，”梅枝茹慢慢地蹲下身来，手覆盖住了张之然的手腕说道：“值得吗？”

张之然听不见梅枝茹的声音。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保持清醒，不昏过去。

“小。。。姐。”老婆婆也到了，她比梅枝茹穿过花丛的方式干净利落了不少，凌空虚点几步就已经到了几人身边。

“你们在这是做什么？”婆婆看着“趴”在地上的张之然和蹲在一旁的小姐，向何忍问道。

“我说是实验解药。。。婆婆您信吗？”何忍小声地说道。

老婆婆当然不信，药王谷又不是什么邪派，哪有这样让未来掌门人活受罪的道理。

“那都不重要婆婆，婆婆你现在能用内力帮然兄缓解一下痛苦吗？”梅枝茹的声音里隐有哭腔。

这位看着梅枝茹长大的老婆婆哪能看得了梅枝茹这样，赶紧蹲下身去就要帮忙。

“千万别，”何忍赶紧上来阻止，“你要是用内力帮他了，那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婆婆语气不善。

“这。。。”何忍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这些天发生的事讲了出来，包括张之然的发现和想要完成的事。

“唉。。。”婆婆听完没有多说，反手想把蹲坐在地上的梅枝茹拉起来，可是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

梅枝茹一直没有出声。

半晌。

当坑洞口的日光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张之然紧扣泥土的手终于渐渐松了下来。

“然兄，然兄。”

张之然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同时恢复了听力，一睁眼就看到梅枝茹蹲在地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梅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张之然干哑的嗓子吐出这几个字，看着身旁的几人有些疑惑。

“这个，张之然啊，可能是我鼓励你的声音有点大了，所以把她们都吸引了过来。”何忍在一旁说道。

张之然并没有说什么，刚想爬起身却被一股强烈的酸软感袭上，浑身上下一点劲都使不出。

“然兄你要做什么？”梅枝茹见他动作想要帮他。

“不必了。”张之然放弃了起身的想法说道：“让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怎么样？药方效果可好？”何忍有些不知时宜地问道，面色有些紧张。只有他知道，张之然的痛苦值不值得全看他接下来的回答了。

张之然默默感受一番说道：“很好，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别练了然兄。”梅枝茹突然说道。

“我让我爹他把《宝鉴》传给你，这药王经什么的，别练了。”梅枝茹说道。

在场众人都知道将宝鉴传给张之然意味着什么，即使是在武朝这种对女性友好的国度，梅枝茹的话也是大胆了一点。

“梅姑娘，我只是扩张了经脉而已，体内逆药王经的内力并没有去除。正逆并行的内力虽然不好练，但总归是同出本源，比再练一门内功要好得多。”张之然听了梅枝茹的话就知道何忍把一切都说了，有些无奈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