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事务所 第105章 寻回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停停停，这句断句不对，语气也有问题。重来。”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

“停，感情，我说过许多次，语气中要饱含感情。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他的书？怎么搞的，这样的就跑来排练，真是耽误我时间，解散解散，都回去读一下主人公的书再给我回来排练。”

周江把剧本往地上一扔，摔门而出。

“周老师，周老师。”有人从身后追上他。

周江站住脚，原来是艺术团的业务小李。

“周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的演员是业余的，让您费心了。”

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小李，周江稍稍消了些气，叹了口气说：“小李，业余不怕，怕不用心，你们要排关于作家的话剧，主角连这个作家是谁都不知道，让我怎么给你们拍。”

“我们这就是单位一个小演出，没那么讲究。您凑合着给排一下，领导那混的过去就行，这样您省心，我们也省事儿，钱还一分不少的给您，这样大家都好办事儿不是。”

“行，好，可以，你们排你们的糊涂戏，我保持我的严肃态度，谁也不恶心谁，再见！”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一个二流导演摆什么谱，叫你一声老师是客气，哎，你走，一分钱排练费没有啊……”

周江大踏步的向前走着，身后的声音早已甩到十万八千里以后。摸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他走进便利店，买了瓶最便宜的啤酒，和几包方便面，犹豫了一下，又拿了根火腿肠，往家的方向走去。

夜深人静，空荡的街和落魄的夜归人最为搭配。微弱的路灯下，一个同样落魄的身影正蹲在灯下翻找着垃圾箱里别人丢弃的食物。

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画面，在此刻却显得那样刺眼，周江走上前把袋子里的火腿肠拿出来递到对方面前。

一个对视，周江看清了对方样貌，有一个瞬间的错觉，让他以为看到了自己，定睛仔细瞧，又分明是个陌生的瘦弱老人，老人黑色的眼睛在路灯的照射下格外的明亮，他朝周江笑了笑道伸手接过火腿肠，用沙哑又低沉的声音说道：“年轻人，你会有福报的。”

周江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向老者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向那个只有十几个平的家走去。

打开啤酒瓶，泡上泡面，这便是今天的第一顿饭。周江抬头看了看自己这简陋的小屋，自嘲的笑了笑。今天给企业工会排年度艺术节大戏，还是好友替他好不容易谈来的工作，让他几句话就给闹崩了。曾经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排过几出有名又上座的戏，在话剧圈混的小有名气的同时，在电影行业也开始崭露头角，成家立业，本是前途无量，却在一次演出事故中，跌入谷底，再也翻不起身。

那是一部叫《死舞》的先锋话剧，舞台上运用的威亚，在演员吊于半空中时出了问题，让演员在几千观众的注视下，狠狠的摔在了舞台上，混着脑浆的鲜血甚至崩到了前排观众的脸上，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死舞”。

因为道具上的失误，剧务当场被抓了起来，而作为导演的他，受到连带责任的同时，也成为了受害者，因为那个完成人生“死舞”演出的演员，正是周江相爱多年的妻子。

周江坐在桌旁，喝着啤酒，回忆如江海，从那以后的每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反复检查一下设备情况，如果检查了，就不会有那次悲剧，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自己。

“如果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会过出怎样不同以往的人生？”拾荒老人的脸在周江的面前无限放大，慢慢，变成了他的样子。

周江从梦中惊醒，摸了摸额头的汗，轻叹一口气，原来只是个梦。

“怎么了亲爱的，又做噩梦了吗？”一个女人伏在他的胸口，温柔的说着。

周江此刻才清醒地看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而趴在自己胸口，全裸着的女人，更是他完全不认识的。

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开来，不料女人却不依不饶的直接骑到了他的身上，柔光下，女人玲珑曲线与天使容颜一览无遗。他震惊的发现，对方居然是当红女星庄思辰。

我一定还是在做梦，周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女人像是被这样的动作扰了兴致，轻哼一声，翻身下床，点起一根烟到窗边吸了起来。

“明天和沈先生的会面不要忘了，人家三番五次的请你，多少给点面子。你有你的艺术坚持我懂，但总得先有人看，才能有人试着去懂你的艺术。那个《死舞》的电影版，先放一放，把眼前这个戏接了再说好吗？”

说着，女人走回周江身边，在他脸颊献上轻轻一吻，“我先走了，今天有个宣传活动，我不能缺席，你再多睡会儿，小乖你一会儿交给阿姨带出去洗个澡，一个星期没洗，毛都要打结了。”说完，女人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门。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周江的脑海里翻江倒海，许多陌生的记忆充斥其中，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记忆从那台死亡话剧开始出现了分歧。新的记忆中，周江及时的阻止了悲剧发生，话剧完美的结束，并得到了高度关注和极好的口碑，这使周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荣誉，一个机会，让他彻底转型进入了电影界，而他与妻子蒋岚的婚姻却在他踏入电影圈，日渐走红后，走到了尽头，结束于妻子发现他出轨后，发生的那场车祸，蒋岚再一次因为他失去了年轻的生命，而他背负着更深层的愧疚，半死不活的留在这个世界，唯一想做的便是将《死舞》搬上大荧幕，纪念那个回不去的曾经。

周江坐起身，双手捂住面颊，内心如洪水般汹涌翻腾，这不是他想要的，绝不是。

枕边电话铃声响起，他拿起电话。

“您好，是周江先生吗？这里是怪诞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