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神医 第2章 桂子的绿风斋

驼子感觉，他与桂子虽不是兄妹，却胜过兄妹的关系，桂子家有好吃喝，都会请他一起享用，驼子每个月都会宰一只羊羔，让高先生做蒸羊肉。

川东的蒸羊肉与众不同，镇上的大小馆子，皆是饭碗大的竹制小蒸笼，凡是上街赶场的乡民，无论是吃面条或喝酒，都要叫一个或几个蒸羊肉，土话称羊肉格格。而家庭使用，则是二十公分直径的大蒸笼，一家几口人，篜一笼羊肉，基本够吃。

高先生的独家蒸羊肉秘方，在生羊肉上抹生清油，然后配上佐料，笼底垫大蒜生姜，羔羊肉嫩气，架大柴烧猛火，只需十分钟就熟，当地人叫汽水格格。热气腾腾的羊肉满屋喷香，再撒上花椒面和葱花和香菜，这味道鲜美扑鼻，嗅着就会流口水。

驼子桂子跟高先生，在奇花异草的地坝边，支起一个小桌子，然后在麻子碗里斟上自酿的苞谷烧，一人一碗。高先生会拿出花生来，各自面前一捧，大口吃羊肉，小口抿苞谷烧，他们仨的话题，各说各。

高先生说：“你们看，我这房前屋后所种花草，多达数百种，它们都是宝贝，有些药材只能只需一味，就可除祛疑难杂症，有些药材要搭配着，治疗常见病。”

驼子和桂子就听得入神。

驼子记得，他小时候被毒蛇“竹叶青”咬了，村人手慌脚乱，说要送县医院，否则必死无疑。但县医院不一定有血清，还要花很多很多钱。驼子的娘翻箱倒柜找钱，驼子爹就背着孩子上路跑前面。

高先生淡定一笑，别去花那冤枉钱了，我来治疗保证无事。

只见高先生在地坝边拔了些鲜嫩的草草，放入小小的石碓窝里，没几下就捣碎嫩草成了浆糊。他用酒精清洗毒蛇留下的创口，然后敷上草药浆糊。

据说，凡是被“竹叶青”咬过的人，创口附近发黑，腿脚肿胀如气球。如不及时抢救，死多活少。

有时候县医院没特效药，再转院到市里的大医院，因为交通不便，还在路上人就不行了。

驼子敷药后，不仅没有肿胀，甚至没有多少疼痛感。

事后，驼子的爹妈对高先生更是感恩不尽。

桂子的话题是，中医的很多原理，西医无法理解，甚至科学也无法破解。

在中医大学念书好几年，她学得满腹的中医理论，如何实践治疗，她认为她的老师，是赫赫有名的专家，用大处方治疗癌症患者，的确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不少患者。但效果仍然不是很好。该走的还是走了，毕竟活下来的是少数。

反观她的侏儒爹，说白了就是个游医，用她老师的话说，是不入流的偏方。

但桂子不这样认为，她曾经在课堂上发难一位在国际上很有份量的外国教授：“老师，你是医学界权威，你们国外的面瘫病人怎么治疗？”

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师说：“打针吃药都没多大效果。”

桂子步步紧逼：“中医只需针灸治疗一个月，就可痊愈，而西方人却诽谤抹黑我们中医是巫医。”

那教授只是微微一笑：“中西医各有长处，中医不是巫医。”

于是，同学们齐声叫好。有人把权威教授的说法，放在微博上，网友评价：“美女学生直言发问，外国专家为中医正名。”

桂子在学校一时成为名人。

驼子的话题，不是放羊吼歌，而是他的驼子该怎么治愈。

曾经，驼子进大城市，想找份工作挣钱，然后到大医院治疗。却没有任何人给他机会，无奈，他只得满怀沮丧归来，只得继续当他的羊倌。

桂子抿一口酒，告诉驼子：“正哥哥，要想治愈你的残疾，如今只有西医，要动刀子的。”

桂子说，医生会锯断他变形的脊骨，然后矫正。这样的手术非常复杂，一般的医生不敢接待他，即使做了手术也不一定成功。

驼子的眼睛先是灼亮，然后乌云密布，就一个劲喝闷酒，不再吭声。

还是高先生懂他，就一边给驼子斟酒，一边宽慰他：“官正，你莫言多想，你唱歌很好听，也许你可以成为歌星的。”

“是啊是啊，正哥哥一定会成为大歌星。”桂子附和着。

但驼子还是不依不饶，非要问中医怎么治疗驼子。

高先生拿眼角余光看了看他，然后岔开话题：“让你桂子妹妹，帮你打听打听，去参加星光大道哈。”

驼子见没人说中医怎么治疗，就自言自语道：“我看了个故事，说古人可以将驼子绑在两块木板中，用重物压平，然后就医好了驼子。”

桂子突然哈哈大笑：“正哥哥啊正哥哥，你这是幽默故事，不要当真。我记得，还是我念小学的时候，向同学借的一本幽默大全，彩色的连环画，其中就有这么个故事。你咋个把笑话当真了？”

见驼子面带笑容，却是满眼愁云，高先生一阵心疼，忙给他剥花生：“官正官正，来来来吃生花生喝酒，大补啊。”

桂子心里有数，她爹完全有能力治好驼子，但他不敢，他怕失败，会有劳役之灾的。

驼子一声叹息：“再过几岁我就而立之年了，人家汽车洋房，妻子儿女双全，而我呢？”

桂子忙安慰他：“正哥哥，我懂你的心思，其实你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只是你不会对人说起，你怕别人笑话你。”

桂子一直在鼓励驼子，要大胆地走出去，参加高考，也可以进大学的门。但驼子的苦衷，她却不知，谁给他吃喝和学费？他爹妈都失踪很多年了。

桂子没有明说她资助驼子，驼子也不会需要人家的同情。

虽然桂子回家跟父亲学中医，但一点也不影响她挣钱，她跟爹一起研制的鼻炎丸，睡觉的时候，患者只要塞进鼻子里，药液会慢慢溶解消化，再严重的患者，一个星期左右定会痊愈。桂子不会网上销售，人家有人上门来购买，一个月的收入，不比上班差。

这些秘密，驼子不知道。但驼子很勤快，每当看到桂子或高先生下体力活，他都抢着干。

生活中，他们如同一家人，叫哥哥的自然大方，叫妹妹的亲热顺口。不知者还以为高先生有个驼背儿子和漂亮闺女。

这兄妹俩，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桂子家里有很多很多驼子喜欢的书籍，反正，他再闲也看不完的。有些书还包裹着薄膜，这让驼子很感动，多好的妹妹啊！

小时候，驼子经常看见，他娘跑到高先生屋檐下，给桂子梳头，梳各种样式的辫儿，因为桂子妈妈走了，是高先生赶走的，听说桂子妈妈还是干大事的女人。

那是一个暑假的雨天，农村人没法下地干活，驼子的娘闲不住，就让桂子坐在她怀里，然后拿出一大包皮筋，在桂子头上，编一根一根小辫儿，从上午编到中午，桂子满头的小辫儿。

正好，桂子穿着白裙子，再插上几朵白色野花，真像个白雪公主。

驼子的爹娘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很会为人处世，桂子的衣服都是驼子的娘洗刷，直到驼子出事，他爹娘外出打工挣钱。桂子才学会自己梳头洗衣服。

如今，桂子总是天天催促驼子换衣服，她为驼子理所当然做女生能做的家务活。但驼子的自尊心强大，他每天换下来的衣服，自己悄悄洗了。然后看书放羊，这让桂子非常高兴，毕竟驼子不是普通的驼子，应该说，他是个有梦想的驼子。

有时候，桂子也想偷懒，像都市里的女生一样，抱着手机刷屏，把脏衣服泡在大盆子里。驼子就抢着洗，桂子不言谢，哥哥愿意代劳何乐而不为？

最让她尴尬的是，只顾着玩手机，忘记了自己来了例假，泡在小盆子里的内裤，也被驼子洗了。她突然感觉脸红心慌，自己的**，父亲都不可说，怎么可以让驼子洗这么脏的东西？

桂子这么漂亮的姑娘，在大都市念书几载，追她的男生排队，但她都一一拒绝了，不是她不想过城里人的日子，而是冥冥之中有使命。从小，她的侏儒父亲就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自言自语：上帝如果让我生在今天，我一定当个好医生，一定研制出治愈癌症的药品来。

父亲不仅仅只有梦想，他还在付诸行动。深山里的野三七，他拿回家来种植，说是提取精华可以治疗癌症。

桂子认为，父亲的成就非常了不起，各种疑难杂症，他都会治愈，癌症一样的可以治愈，但要赔很多种药，治疗时间漫长。最好是研制特效药，患者只要每天按时吃药，很快就康复的那种药丸。

当然，这只是一个梦想，能否成功，桂子和她爹，都不知道。

带着这个使命，桂子静下心来，把院子里整修一番，青竹篱笆下，奇花异草含笑。

她与驼子一起，砍伐自家的斑竹，将靠近溪流的一个大磐石，凿了石梯，爬上去，用斑竹在磐石上搭了个十余平方的茅舍，然后铺上竹子。有事莫事，她就在这里一杯咖啡或一杯清茶，听风吟过耳，看溪流翻浪。

不请自来，驼子打造了竹椅竹桌和竹书柜。

驼子在磐石上，用錾子镌刻了“绿风斋”几个大字。

驼子很知趣，从不跟桂子在这里独处，要么他独来，要么他们父女二人在，他才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