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任务 第78章 巴德里克之战（一）

巴赫曼躺在床上，生命之火在摇曳中即将熄灭。死亡的气息在他的肌肤上掠过，步步紧逼。

一阵战栗。

巴赫曼全身颤抖，眼神逐渐暗淡，频繁失焦。他手脚的末端已感觉麻木迟钝。

“我……”巴赫曼张开嘴，一股死亡的恶臭从细缝中溢出。他的大腿已经腐烂成一团漆黑的肉块。

“……只是想过一种不必羡慕他人的生活。我厌恶那种余生只能靠捕鱼度日的想法。如果辛辛苦苦挣扎一番，结果也只是勉强糊口，那努力奋斗的意义何在？难道我错了吗？”

尤里克坐在巴赫曼身边，法赫尔则站在后头。

他们现在安全了。

摆脱追踪者之后，法赫尔一行人抵达了公爵瓦斯克林格的领地，如今这里已被费尔岑将军控制。鉴于战争结局未定，在朗内尔公爵宣布中立后，瓦斯克林格公爵毫不犹豫地宣誓效忠于瓦尔卡·安诺·福尔卡纳王子。加入王子阵营对于许多地方领主来说并不是一个坏选择，事实上，很多当地贵族都带着他们的兵力加入了王子的队伍。

“巴赫曼，我已经为你请来了一位牧师，他在外面等候，你随时可以见他。”法赫尔满脸悲痛地对巴赫曼说。

“再见了，巴赫曼。”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不定下辈子你会成为我的儿子呢，对吧？”

“太阳神在等你。”

几位与巴赫曼关系密切的雇佣兵纷纷走进来告别。

巴赫曼面带苍白的笑容，准备迎接生命的终结。

“我现在准备好了。感觉自己没多少时间了。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止不住颤抖，疼痛……疼痛难忍……”

巴赫曼剧烈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巴赫曼接受了死亡的到来，他知道已无能为力。他以顺从的态度面对着牧师。

“太阳神在等你，巴赫曼。一位曾以战士身份生活的男子。”牧师对巴赫曼说。

“我所过的生活不足以被称为真正的战士，我只是因为极度渴望过上舒适的生活而拼命挣扎罢了。”巴赫曼苦笑回应，这让牧师略感尴尬。

“如果有任何罪孽想要忏悔，请告诉我，我会替你承担。”

尤里克和法赫尔走出房间，留下巴赫曼独自面对牧师。

巴赫曼将自己所有的罪过，无论微小还是重大，一一向牧师坦白。随着罪孽的卸下，他的灵魂仿佛变得轻盈起来，似乎只需一步就能投入路的怀抱。

“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你说是不？万一你突然痊愈了，那些跟你告别的家伙们得多尴尬啊。”尤里克重新走进房间，开玩笑地说。

经过忏悔后的巴赫曼显得平静了许多。

“这就是你对一个垂死之人说的话吗？你这混蛋，要受惩罚的。该死！”巴赫曼笑着责骂，随后因疼痛而嘶哑地喘息，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如果你觉得太痛苦了，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毫无痛苦地离开。”尤里克说着，将钢斧放在桌子上。

牧师对此皱起了眉头。

“神父，你觉得我什么时候会转世？”巴赫曼问牧师。

“只有太阳神知道。灵魂净化所需的时间因人而异。”

“啊，那样的话，我大概需要很长时间吧。我可是为了钱杀过不少人的人。”

牧师沉默着证实了巴赫曼的猜测。

时间静静地流逝，甚至牧师也打起了盹儿。

尤里克也半闭着眼睛，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握紧。

巴赫曼抓住尤里克的手，尤里克立刻睁大了眼睛。

巴赫曼的身体起伏剧烈，艰难地呼吸着，嘴巴大张。

“咳咳，咳咳，在我下辈子，我想做个……富有的贵族，咳咳，咳咳。”巴赫曼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然后身体慢慢静止下来。

“再见了，巴赫曼。”

尤里克挣脱巴赫曼的手，从死去的兄弟身边站了起来。

* * *

福尔卡纳王国境内的内战热度蔓延开来。各地领主以及寻求晋升机会的无地贵族纷纷集结各自私人军队，加入各个阵营。短短时间内，各阵营的兵力轻易超过了四千人。

考虑到福尔卡纳王国在全面战争状态下总共可动员的兵力约为一万，这次内战几乎倾注了王国大部分军事力量。如果不是处在帝国统治下的和平时期，如此大规模的内战必然会使王国面临邻国入侵的危险。

哈马蒂公爵与塞伯公爵结盟，得到了数名地方领主的支持。甚至有传言称，部分王室卫队成员也加入了哈马蒂公爵一方。

“王室卫队居然投靠叛军？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菲利恩愤怒不已。

“这只是谣言，菲利恩阁下。”法赫尔试图安抚菲利恩的情绪。

法赫尔的军队主要由帝**队和瓦斯克林格公爵的部队组成。

瓦斯克林格公爵全力配合法赫尔。

“如果我能协助王子瓦尔卡赢得这场内战，我就有可能成为关键人物。”

面对剑神费尔岑可能带来的消耗战，瓦斯克林格公爵毫不犹豫地提供了自己的军队。若是与费尔岑正面冲突且败北，哈马蒂公爵不仅不会给予丝毫赏赐，反而会独揽所有功劳。贵族们依照各自的算计行动，忠诚誓言不过是空谈而已。

“如果我们能获得朗内尔公爵的联盟，早就占据优势了，但他宣布中立倒也不错。至少保持了双方的均势，哈哈。”费尔岑边说边在代表各方军队的地图上摆弄棋子。

“没人希望这场内战拖得太久。无论是我还是哈马蒂公爵都不想。如果战事持续到冬天，如此大规模的兵力动员将让整个王国破产。”

法赫尔陈述道，其他指挥官也都点头赞同。兵力动员的极限大约就维持几个月，过了这段时间，逃兵人数会激增，许多贵族也会撤回他们的兵力。

“哈马蒂公爵肯定会在外雇用更多的雇佣兵。已经有相当多的雇佣兵队伍被内战吸引过来。我们也应该考虑招募更多的雇佣兵。”一名帝国骑士提议道。

“招募更多雇佣兵？你是说我们还不够吗？”尤里克戏谑地抱怨着，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你知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每一名士兵都很重要。如果内战真的拖延下去，我们恐怕确实需要依赖雇佣兵大量补充那时可能损失的兵力。”法赫尔解释说。即使在内战期间，他也未曾间断学习，力求提升作为军事指挥官的能力。

“人们因我而丧命。我必须尽快结束这场内战，尽可能减少伤亡人数。”法赫尔心中沉甸甸地想着，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雇佣兵如同游荡在战火中的野兽，战争就是他们最大的生意。在这个没有全面国家战争的时代，像这样继承权争斗性质的内战正是他们的最佳商机。拥有数百人规模的知名雇佣兵队伍纷纷派出使者，前往哈马蒂和王子两个阵营。

“有意思。”尤里克若有所思。

尤里克退后一步，审视着内战的局势。他不过是一名雇佣兵小队的战场指挥官，在这些涉及政治与战略的会议中并无立足之地，也没有什么足以提出的宝贵见解。

“这就是文明世界中的战争啊。”

其规模之宏大，远非最多涉及几百名战士的部落冲突所能比拟。将领们设定的战略颇具分量，兵力种类多样：骑兵、步兵、弓箭手等，这只是大致分类，如果细分下去还有更多类别，各自根据装备不同承担着不同的战斗角色。

尤里克对文明世界的军事策略、战术、战事组织有了深入的理解。

“佣兵队长尤里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费尔岑以淡漠的眼神微微眯起眼睛询问，他的目光令在场的观察者不禁寒意直冒。

“没什么好说的。”尤里克回答道，他的眼神同样犀利，对费尔岑始终保持着警惕。

“现在可是战争，可不是护送王子那么简单的事。你们不到五十人的雇佣兵能做什么？你在这里算什么呢？”一名参与会议的贵族尖锐地评论道，他是一位带来了两百名士兵参战的伯爵。

“你说得没错，在这样的大规模战争中，我确实做不了太多。”尤里克坦然点头表示同意，伯爵对于自己的言论似乎有些尴尬。

“这就是层次上的差距。”费尔岑暗自思忖，微笑着对尤里克评价颇高。

“若是回到我们对抗野蛮人那个时代，他会是帝国如米乔恩勇士般可畏的敌人。”

短暂思索之后，费尔岑将注意力重新投向地图，开始布置各个军事单位的位置。

“我们帝**将会占据中央位置。既然王子已经赋予我最高指挥权，希望各位能够遵从，呵呵。”

这是剑神费尔岑的名言，无人敢有异议。而尤里克独自走到桌前，显得有些困惑。

“帝**是不是覆盖的范围太大了？老哥，你们军队的密度相比其他单位要稀疏得多。”尤里克向费尔岑提出了疑问。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话？在费尔岑将军面前注意你的言辞。”一旁的一位帝国骑士训斥道。尤里克并未理睬他。

“帝**的实力超过王**队，我们轻易就能对付数量翻倍的敌人。”费尔岑坚定地陈述，这番话明显轻视了王国的军队，但无人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帝**和王**在训练质量、组织效率等方面存在显着差异。帝**按相同类型部队组织，行动起来如同一体；而王**则按照领土进行编组，一个单位可能包含了来自特定地区的各种类型的士兵，不论装备水平如何，他们都在领主旗下并肩作战。

“在帝国，军队分为第一步兵、第二步兵等等，但在王国则是以某某伯爵的军队命名。”

偶尔，出于需要会征召并单独组织弓箭手或骑兵，但即便是这些单位，也是由各地陌生人拼凑而成，缺乏协调性。

“这样倒是说得通。”尤里克听了解释后，多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这对于王国贵族而言是一种羞辱性的解释，然而即便明知这样的弊端，他们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军队交给他人指挥。军力意味着自治和影响力，将军事权力上交君主就会集中权威，正如帝国那样，皇帝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统御一切。

“真没劲儿。要是巴赫曼在这儿，还能热闹些。”

尤里克常常想起巴赫曼，他怀念他。巴赫曼离去后的空缺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

自从他们在瓦斯克林格公爵的领地安定下来已过去了两周时间，双方都在集结兵力，却都没有轻率行动。双方都派出使者协商决定决战的战场，在高层激烈讨论之后，最终战场得以确定。

一场计划好的战役虽是一个可笑的概念，但总比让内战蔓延全国，演变为消耗战要好得多。更何况狡猾的朗内尔公爵正借中立之名每日扩张势力。

“巴德里克平原。”

这是一个被双方都认为公平的战场，日期也随之定下。

两天后，双方阵营的军队出征，奔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