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心中清楚这谣言来的生猛又奇诡。
但架不住他那片赤诚护主的心,听到流言时他没有站出去将那些人教训一通,已经说明他很理智了,眼下也不过是在他家殿下身前发发牢骚觅得一些慰藉罢了。
谁承想,他家殿下听的心不在焉,片刻后眸光微闪,忽而抬眼看向自己:“玖儿呢?她可回来了?”
不等崇宁开口,玄榕已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匆忙站起身来:“她定也听到了那些流言,心情必然受了影响,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说完,随即快步走出了房间。
崇宁目光离奇地愣了片刻,转身想要追他家殿下时,忽而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月玖。
他本来心里就窝着一团火,眼下瞧见挑起事件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便没能忍住的扯着嗓子吼了一段:“先前我一直觉着你不识好歹,狼心狗肺,如今我收回那些话,你何止是没有心,你简直是一只喂不熟的......”
“崇宁,你骂的好!”
月玖单手撑在门边上,冲正在高声发泄的崇宁竖了个大拇哥。
崇宁被她这没由来的‘夸赞’惊的一愣,嘴里那些难听未出口的话也同时被噎住了。
正当他莫名的盯着月玖,想着她今日是不是吃错药时,月玖忽而又开了口:“崇宁!你讨厌我是对的,其实连我自己也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语罢,月玖倚在门上的手肘一松,身形有些摇晃地走到崇宁面前,她先是冲崇宁咧嘴笑了笑,随后即刻敛了嘴角,改换成对着他鞠躬。
她每躬身一次,便说一声对不起。
崇宁的脸色对着月玖的动作几经变换的很是精彩,越发感觉头皮发麻,心念着若是被他家殿下瞧见了,非得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崇宁越想越紧张,他摊着两只爪子,欲上前将月玖扶起,可手还未碰到,便被月玖起身呼了一巴掌。
察觉到自己手痛的月玖,这才眯眼朝前看去,就见崇宁一只手捂着半边脸,错愕地盯着自己,好似还未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
月玖忙踉跄上前安慰:“对,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崇宁,我这手,这手今个儿怎如此不听话,别生气,我替你打它。”
“打你,打你个不听话的......”
月玖用左手挠着右手手心,神情有些娇憨。
崇宁看她这样,差点儿就哭了!他这才发现眼前这姑奶奶哪里是没吃药,分明就是喝醉了。
眼见月玖‘惩罚’完她的右手后,腆着笑又朝自己走来,崇宁面色惊惧地盯着她,抗拒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你,你别过来!”
崇宁下意识地朝前挥了一袖灵力,将步伐本就不稳的月玖打的往后一个趔趄。
就在她要倒地之时,匆匆赶来的玄榕一把揽住她的腰,这才没能让她摔下去。
崇宁看见他家殿下,憋屈的眼泪瞬间涌出,他抬手指着月玖告状:“殿下,她发酒疯,她还打我!”
说罢,又往前抻了抻方才被打的那半张脸,肉眼可见的绯红巴掌印牢牢的印在上面。
玄榕只轻轻扫了一眼,便将眸光移到了月玖身上,沉声道:“她将自己喝成这样,定是因被那些流言扰了心......”
“殿下!......”
崇宁哑着嗓音朗叫了声,可他家殿下像是没听见一样,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怀中的月玖,压根儿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倒是月玖耳朵机警的辨出了崇宁的声音,猛地往前走上一步,嘴里还唤着:“崇宁,崇宁对不起,我曾答应你要对玄榕好的,可我却没能做到,你,你骂我吧,打我也行!......”
说到那个打字的时候,月玖却倏而扬起了手臂。
崇宁见状,急忙往门外跑去,这姑奶奶发起酒疯来,有人撑腰,他可没有。
还是躲吧。
月玖想追出去,却被玄榕轻轻拉了回来:“玖儿,你喝醉了。”
随着玄榕温柔的嗓音蔓入耳廓,月玖方才抬眼看去,待瞧清玉面翩然的玄榕后,她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玖儿,你别哭......”,玄榕心中一紧,忙抬手帮她拭去眼角的热泪。
可这泪水却如决堤地湖水一般,越擦越多,那些没来得及擦拭的眼泪滴落在玄榕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热度,扰的玄榕心中方寸大乱。
忽而,身前的月玖抻手将玄榕紧紧拥住。
玄榕的心急急地跳了一下,僵在半空的手直到月玖将脸颊贴到自己胸口时才蓦地回过些心神来,慢慢垂下。
但他却也只是垂在两侧,对怀中酒醉的娇人儿没有丝毫不轨的触碰。
半晌后,月玖渐渐止了抽噎:“玄榕......”
她喃喃轻唤,声色中带着哽咽。
“嗯。”
见他应了声,月玖又道:“六年了,不对,应当是六年零三个月了,为何才想着来寻我......”
玄榕愣了一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何?
大抵是因明明所思所念之人尽在咫尺,却唯独少了没有亲近的理由......
月玖这会儿头有些昏沉,她蹙眉闭上眼睛,喘着沉重的粗气,再次唤了声玄榕的名字。
“玄榕,我其实都知道......有一年新年在月牙石桥上遇见你那次,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后来,我将伞收了起来,并不是因为到了宅门前,而是,我无法亲口对你说声‘新年快乐’,但能与你同淋一场雪,也算是无憾的祝福。”
玄榕闻言,眸光中划开一片光亮。
“还有,在南灵海那次我同你诀别,我说......我说,神王拿幽吔王的一桩秘事与我交换,让我离开你。但,我离开你绝不是因为此事,其实,我并未答应这场交易,我真的只想保护你,让你尽可能的远离是非,不受伤害。”
“我知道。”,玄榕温柔的回着。
他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一颗枯槁的心蓦地被涨的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