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顺说着,又侧头瞥了眼神情沉郁的月玖。
“要非得说你亏欠谁,那便是我弟妹了,方才你受刑时,哭的最伤心可就是她了!玄榕,别忘了哥教过你的,男人可不能够让自己的女人哭,哪怕掉一滴眼泪都不行!知不知道啊!”
玄榕轻嗯一声,虚弱的面色上满是愧责。
彼时,就见之前还叫嚣要玄榕血债血偿的那些人,相互看了一眼后,纷纷拥上前去。
“大殿下......”
“大殿下,是我们错了。”
“大殿下,我们这般对您,您竟还如此相护我们,我们真的是自惭形秽啊!”
“是啊!大殿下,是您又救了我们一次......”
众人眼圈泛红,他们个个有心有眼,又岂会看不出玄榕废去一身神力,折损半数寿元只为换他们性命尤在。
他们此前那番咄咄逼人,无非是被仇怨蒙蔽了身心,眼下经历此事后,才幡然悔悟,神族大殿下心怀大爱,怜悯众生,担得起那盛名。
玄榕眸光微动,看向众人淡声道:“你们并无错,神族也绝不会罔顾他人生死。只是我已不是神族大殿下,当年母妃犯下的过错,玄榕已经尽数还之。还望大家莫要再将此事牵于神族和神王身上,玄榕在此立誓,即便我不是神族大殿下,但日后南疆若是逢难,玄榕必当挺身而出。”
众人闻言,面上的羞愧都快要激出血来了。
他们默契地往身后退着步子,为玄榕他们留出了一条开阔之路。
玄榕在月玖和白小顺的搀扶下,受着众人的目送缓步行着,在他人看来,自己看起来的艰难步伐是因为身负重伤。
可唯有玄榕自己清楚,他真正的“艰难”,是因他每踏出一步,便意味着神族与他的关系便疏远了一分。
随之离去的,还有他少时的一部分......
白小顺将玄榕和月玖送到云辇上后便与他们二人告别了,毕竟与他同来的那群人还在等着他去安顿。
临走时,白小顺交代玄榕要好好将养身子,并知会月玖,她先前种在院子里的菜已经到了丰收之时,他们原是怕菜长老了,会荒在地里,便想摘了先吃,再种上新的菜种。
可是,他那虎儿子白小宝死活不愿意,非说要等他们二人来了才能摘,否则便是偷!
没办法,作为父母嘛,自是要以身作则,即便偶有那不光彩行为,也得背着孩子来行,谁让现在的孩子都那般鬼精鬼精的呢!
月玖对白小顺说,待玄榕身子恢复后,他们便一起回西铭城,还说要帮他们带孩子。
白小顺一听,自是喜不自胜,双方约定好后,便挥手告别了。
云辇落在青要山时,崇宁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早已焦灼地等在那里,而玄榕在回来的途中,身心早已力竭,昏倒在了月玖怀中。
在天都受刑时,玄榕完全可以卖惨,也可以用情意要挟众人,毕竟一个他人眼中的强者但凡虚情假意的掉一滴眼泪,在那些终日被别人视如草芥的人心里,更容易掀起怜悯同情。
可偏偏玄榕,磨而不磷,涅而不缁。
他不愿被人怜悯,他所行所为只是发自初心,他强忍剧痛,不哭不喊,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不疼。
而是,他真的觉着自己有罪!
月玖忍着不说,便是不想加重他心上的烙印,她甚至害怕玄榕会一直无法释怀,被这个枷锁捆缚余生,一辈子都无法安眠。
月玖经历过愁绪缠身的苦痛,所以,这一次,她下定决心,必要将玄榕从那无妄的泥沼中解救出来......
玄榕在青要山整整昏迷了七日才醒来。
睁眼时,头脑依然昏涨,他将将撑起身子坐起时,崇宁刚好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见他家殿下醒了,崇宁激动的差点儿将手中药碗打翻,耸着酸涩的鼻尖上前道:“殿下,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玄榕勾了勾唇角,眸光扫了一圈后看向崇宁问:“玖儿呢?她在哪里?”
崇宁用袖口抹了抹泪,随即回道:“哦,殿下放心!太子妃她没离开,您昏迷的这几日,她每天都会去悬圃花园帮您收集芙蓉花露,神医说用花露熬煮汤药有助于您身子恢复,她......”
“殿下!您才刚醒,不能随意下床的,殿下!......”
然,崇宁话未说完,玄榕便已经起身往门外走去。见他家殿下脚步还虚浮着,崇宁赶忙将手中汤药搁到桌上便追了出去。
彼时,月玖正凝神拿着手中的琉璃水瓶采集花露,先前她听说此地唯有神王和玄榕可来,其他人不允踏入一步。
她先前还担心自己无法收集花露,可没想到那设在这里的禁制竟对她无用,与其说无用,不如说是这花海似有灵性,它好像知晓自己的目的,竟主动解了禁制。
忽而间,清风骤起,芙蓉花瓣纷纷扬扬而落,如星如雨。
还在采集花露的月玖轻眨了下眼眸,只因随着这卷清风,她嗅到了除去四周花香外的另一抹气息......
纯净,温暖。
犹如久雨初晴,沁人心脾,让所有的焦虑浮躁在这气息下尽扫、洗礼。
月玖似有感应的转身望去,就见距离自己几步之遥外,玄榕正静静站着,而他的眼睛始终一转不转的盯着自己。
跟在身后的崇宁见状,识趣地转身离开。
然而,二人都没有即刻上前,而是相互深望了一会儿。
种种往昔恍如昨日重现,不知不觉中,二人的眼眶渐渐湿润。
见玄榕依旧站着不为所动,月玖携着已经接满大半瓶的花露先一步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抱住了玄榕。
而玄榕下意识间扬起的手却始终悬在身侧,缱绻的眸光里除了深浓的爱意,还浸着挣扎,愧疚。
月玖察觉出了异样,从他怀中直起身来仰头看他,嗓音轻轻地问:“身上还疼吗?是不是我方才碰到你的伤口了?”
玄榕摇了摇头:“不疼。”
月玖舒了口气:“抱歉啊!方才是我太过激动了!青要山的神医说你受的都是要命的内伤,他开的方子亦只有调理的功效,至于你能何时醒来,要全凭你自己的意志。不过,真的没有想到,你能好的如此之快,我......”
“因为你,因为我听到你在唤我,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