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二人不禁相视一眼。
月玖眼眸中的笃定犹如冬日里的暖阳,照的玄榕心头一暖,方才那些若即若离的慌措,都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就在俩人笑颜相看时,黎丘那不屑一顾的嗓音随之蔓来。
“父王!?呵呵,你竟还如此唤他!不过是些惺惺作态的卑鄙把戏,他若不如此做,如何能够瞒得了世人!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将我的墨缮据为己有,即便到死,也需得冠着神王后的名头!”
玄榕冷眉看向前方:“即便你与母妃私定了终身,可你们二人终究无份,她是神族以最高礼仪迎娶的神王后,如今母妃已经魂销命殒,你又何苦执着于从前!”
“不!她没有死!!我可以让她活!......只要她能够活过来,你便能够知晓我与她才是天造地设,而非那个强取豪夺的阴暗神王!”
黎丘反驳的极快,他双目猩红,除了一如既往的不甘,甚至还带着些疯魔之态。
月玖和玄榕皆蹙眉看着,一时间实难理解黎丘话中含义,但又隐隐觉着此事另有诡异......
果不其然,见身前二人满脸的不信,黎丘好似真的急了,脚步有些杂乱的指向周围的招魂幡:“我有办法让墨缮活过来,你们相信我!!相信我!!!......”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声音激昂,带着极重的颤音。
玄榕蹙眉盯了他一会儿,沉吟道:“这些不过是为了哀悼死者亡魂的道术,让其肉身与灵魂得以安息罢了,怎会让母妃活过来。”
言罢,就见黎丘的神色更为激动了,他颤着手指向玄榕,冷声呵斥:“你是墨缮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唯一的牵念!旁人可以不信,但你不能不信!”
随后,他双臂一伸,仰头望向四周的红枫林,又卖力地指了几下不远处半枯半荣之态的那棵红枫树,狂妄大笑起来。
“我一定会成功的!上天怜我真心,终是让我在多年前寻到了这片传闻中的枫林,有巫山一族至纯灵血和尸骨化为朽壤,滋养着墨缮的魂灵,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墨缮便会回来,与我再寻前缘!”
月玖错愕地盯着癫狂的黎丘,缓了半晌才勉强将他那些疯话消化些,玄榕紧紧攥着她的手,侧头看她,面容上尽是心疼与担心。
他轻声的唤了几声月玖的名字,但月玖却始终紧咬着唇,浑身紧绷地抖颤着。
直到脑中骤然嗡鸣两下,月玖才从那空茫繁杂的情绪中回过些心神,她死死瞪向黎丘颤声诘问:“难道,当年幽吔王是听信了你的谗言才会屠戮了整个巫山一族!?还是说,巫山一族的覆灭是你一手策划而起?!”
“是我又如何?”
黎丘满脸的不屑,说起这番话时言语轻飘,好似整个巫山一族的性命于他而言,犹如草芥一般无足轻重。
“我用了几近两百年才找到了这棵返魂树,又怎会如此错过。幽吔王想要容颜永驻,与天齐寿,而我恰好可以以此拿捏交换!只可惜,他不知自控,死于自己的贪欲之下,终究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月玖冷哼,下意识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你留恋神王后的性命,想要让她还魂复苏!那你可有想过,我巫山一族的万千条人命也会留恋自己的性命!他们为何要为你这荒谬可憎的私欲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谁料,黎丘袖口一甩,满脸不屑地回道:“他人之死,与我何干!我只要墨缮能活便可!别说是整个巫山一族的性命,就是拿整个天下来陪葬,只要墨缮能够回到我身边,我便会为她屠尽天下!”
“简直荒谬!”,玄榕面色一冷,嗓音不怒自威的盯向黎丘:“你无端戕害他人性命,却依旧毫无悔意,值此自高!我绝不相信母妃会心悦于你这种穷凶极恶之徒!若她还活着,也断然不会接受你用此滔天恶行去换取她之性命!”
“住口!”
黎丘突然高声呵斥,他死死瞪着玄榕,好似下一瞬便会将他拆吃入腹。
“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会有机会得到这个妖女身上的心元!玄榕,你可是全都忘记了,那些人是如何嘲弄你,视你为茶余饭后谈资的!没有我的筹谋算计,你只能还是那个神格缺失的傻子!”
“我宁愿自己一直沦为笑柄谈资,也不愿接受你所谓的‘好心’!”
玄榕眉目冷峻地随即附声,他看向黎丘的眼神里有极少才会出现的厌恶,与平日里和颜悦色的面容存着天渊之别。
方才还肆意狂妄的黎丘待迎上玄榕那双眼睛时,神色忽而一怔,思绪竟然恍惚起来。接着,在茫茫血雾之中,他竟瞧见了那张日思夜念了两百年的容颜......
“墨缮......”
黎丘喃喃轻唤,他大睁着那双通红的双眼,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
就见血雾尽褪,一袭白衣的墨缮身披冷光,踏着婀娜的轻步朝着自己缓缓走来,她笑起来朱唇微扬,眉眼中似带着遥远星河,让人移不开眼。
黎丘紧紧盯着,呆立在原地却不敢上前,他只是目光灼灼的望着前方,朝前扬起了一只手:“墨缮,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
“墨缮,我好想你......你是否还在怪我......我......”
然而未等黎丘寒暄说完,便觉胸口处一阵挛痛,他怔然一瞬,垂眸向下看时,就见一把凝着冰霜的冷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黎丘的身形伴着这剧痛轻微地抖了一下,但相比于身体上的痛,他更在乎的却是方才差一点便要触到墨缮的那只手。
可当他重新抬眸望去时,墨缮的身影正在虚化,如同流萤般四散而去,随着周围的雪沫一同湮灭在古神巫山的长风里,直到再也寻不到灵虚一点......
“墨缮!墨缮!!......你别走!......”
黎丘仰头望向天际,崩溃痛喊,直到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把灵剑猛然抽出,黎丘方才从那场幻梦中醒来。
彼时的他双目腥红,满脸泪痕,他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倏然睁眼时,周身已经蔓延出阵阵凌冽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