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生近来两日每天早出晚归的,不知在忙叨些什么。
但每回都会在晚饭时间赶回来,并喊上玄榕与月玖一起吃个热闹饭。
月玖趁饭间曾有意向媚生提起自己要搬去成风营一事,而媚生只是含糊不清的吃着碗里的饭,然后提醒玄榕为月玖夹菜。
那神情像是听了进去,又像是假装听了进去。
但此事于月玖而言,无足轻重。
她知会媚生,无非是觉着这些年在宅中住着,清扰了许久,理该同他讲一声。
这日,月玖收拾好行囊,遣人在门外备好了马车,准备待会儿路过宅院时同玄榕和媚生道个别后便离开。
人来到院中时,忽而瞧见几名小厮面容谨慎的往宅子里正搬运着几盆盆景。
月玖扫了一眼,随即认出这些盆景竟是那日媚生口中所说,一盆可以换十处宅院的“秃毛孔雀”。
眼下这些盆景俨然是新的,看起来非但不秃,反之在曙光的映照下往四周散着琉璃光彩,华丽又雍容。
许是因为知道这盆景的价格,月玖依然在心里欣赏不来,总觉得这些东西过于的华而不实。
将盆景摆好后,一名手中拿着书契的小厮伸长了脖子朝四周望了几眼,最终看向月玖道:“请问哪位是玖儿嫂嫂?”
听到小厮这般称谓后,月玖不由挑了挑眉:“你找她何事?”
小厮道:“是这样的,有位叫媚生的郎君在我们商铺买了这几盆西域‘乾苕’,说是需要那位名叫‘玖儿嫂嫂’的人亲自验货。”
果然是媚生的手笔,先前一再的嘱咐他莫要乱叫,他当真是东风吹马耳,愣是没入心。
“请问那位名叫‘玖儿嫂嫂’的人可在宅中?小的还得尽快回去复命。”,小厮见迟迟不见要找的人,神情有些着急。
“我就是。”,月玖无奈回道。
小厮见状,欣喜上前:“还请您在这书契上按个手印,小的好回去交差。”
月玖照着小厮的话意,用他随身携带的红泥在书契上按下了手印。
小厮满意地笑着,随后又道:“对了,那媚郎君还特意交代,请您务必帮他照顾好这些‘乾苕’。”
说完,小厮冲着月玖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出了宅院。
月玖蹙着眉,想着方才那小厮同自己说的话,媚生让自己帮他照顾这些盆景是何意?他为何不自己照顾?
思酌之时,玄榕走了过来,他一眼便注意到了月玖肩上斜挎的行囊,却又见她皱着眉面色有些为难,随后轻声问:“玖儿,怎么了?”
月玖想的认真,直到玄榕开口说话方才注意身前有人:“没什么”。
她说完又抬手指了指身前的盆景:“媚生买了几盆盆景,说是要我来照顾,我哪里会伺候这些花花草草啊,再说了,这东西如此矜贵,若是被我不小心弄死了,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玄榕这才注意到身前的盆景,眼前的“乾苕”品种稀贵,长于西域,即便在本土也是价值连城。
媚生家底殷实,向来也喜欢这些浮华好看的东西,时常淘来放在家中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只是,他明知玖儿要去成风营,却仍让她来照拂这些“乾苕”,一时间,玄榕渐渐察觉了媚生此举的古怪。
联想到今早天刚蒙亮时他交于崇宁的信件,说他要出去一段时间,让自己好好把握机会。
玄榕本还有些不解,眼下听月玖说完,便当即明白了媚生的用意......
他刚想开口告诉月玖不用在意这些浮皮琐碎之事时,但见门外匆匆走进一名身着成风营甲胄的士兵。
士兵冲上前冲二人行了一礼后道:“月玖姑娘,有木炎世子给您的飞信。”
月玖接过书信,不加停留的打开,一番详阅后看向候在一旁未离开的士兵问:“成斐将军可看了此信?”
“将军看过了,他还让属下给您带句话,若是姑娘也要去幽吔,将军会将营中灵力最强悍的精兵挑出来与您同行,护您和菁妃与木白世子一路无虞。”
“好。”,月玖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你回去告诉成斐将军,就说我已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是!”,士兵颔首,随后再次行礼后便折身离开了。
待院中只剩他们二人时,玄榕看向月玖问:“木炎突然来信,可是出了什么事?”
月玖道:“木炎信上只说一切尽在掌控,可将菁妃与木白送回幽吔。他应当是觉着山高路远,恐 有人会趁机对他们二人不利吧,毕竟相比从前的窘境,如今幽吔看起来确实要比孟安安全的多。”
玄榕认同地颔首,看向月玖的眼眸中多了些忧虑:“你已经确定也要跟着去幽吔了吗?”
“是,如今事态看似在掌控中进行,但木炎在幽吔的处境依旧如履薄冰。眼下这个重要时刻,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幽吔,木炎身边可信堪用的人并不多,我得去帮他。”
见月玖神色极为坚定,玄榕便也不再多劝什么,只是看向她道:“我和你一同去。”
月玖蹙眉拒绝:“你是神族的大殿下,总是贸然插手幽吔的事情恐会挑起神族与幽吔不睦。你放心,这些年我一直在苦研剑法,一般人根本近不了我的身,不会有事的。”
“我......”
“好了,我要先回房看一下还有什么遗漏,先走了。”
不等玄榕开口,月玖便突然出声扰断了他的话,随后转身往自己房间的方向离去。
玄榕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胸口处有些晦涩难言。
他明白自己如今没有立场去阻止,去挽留,所以留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遗余力地陪在月玖身边。
这方,月玖穿过回廊的尽头时便停下了步子。
她微微侧头,待余光瞥不见身后任何身影时,神情上方才敢露出一抹落寞......
斜挎在肩上的行囊随着微弓的脊背也松散了下来,月玖嘴角泛着苦笑。
她的行囊一向简朴,无非是些衣裳常物,又哪里会有什么疏漏,她不过是怕玄榕会因为自己,真的要去幽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