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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王氏不悦，涂白苹便通身爽朗，连带着花起钱来都大方许多，买了不少桂花坊的果子。
涂白苹走到巷口，远远看到小六子蹲在自己家门槛那。
“苹姐姐，你终于回来啦！”小孩飞奔跑向涂白苹。
“六儿，你又逃学了？”涂白苹虎着个脸。
小六子是李寡妇家的独子，平日里供祖宗一般，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这娃，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六子是哪家的公子哥。
李寡妇对小六子有求必应，事事依他，唯独对他这学业看得紧，逃学缺课必挨板子。
街坊邻居都说李寡妇做着凤冠霞帔的美梦呢。
“是夫子教得不好。”小六子一脸笃定。
“你夫子的学问我是知道的，你少为自己偷懒找借口，快去学堂。”
“苹姐姐，夫子教课太没劲了，赶不上苹姐姐一根手指头。”小六子拿着小拇指比划了一下，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明明是个小娃娃，却学着大人说话。
“你啊，少贫，快去上学去。”涂白苹在小六子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催他赶紧上学去。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真不喜那夫子，不如你当我夫子吧，我一定好好学。”
小六子记得自己学《三字经》，背到“子不教父之过”时为自己没有父亲而伤心，苹姐姐告诉自己父教也分好坏，有时候没有父亲反倒是好事一桩，立马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小六子满脑子都是要是白苹姐姐当自己夫子，自己一定能学好。
“苹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夫子。”
看着小六子稚嫩的面庞，涂白苹脑子里浮现的是一对小人儿。
一个破败的园子，女孩拿着荻杆在地上写字，不时抬起头问树上的人自己写得是否正确。
树杈上坐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少年，手里捧着书，偶尔指点一下树下的小女孩写字，书页翻动得很快。
“大哥哥，你看，这回写对了吗？”
少年向下一瞥，一个歪歪扭扭的“窈”字出现在眼前。
“这次对了，真棒。”
小女孩听到夸奖，开心得转圈圈，嘴里囔囔着“大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夫子。”
涂白苹正出神，小六子不停地摇晃涂白苹的衣角。
“苹姐姐，做我的夫子好不好嘛？”
也不知触动了涂白苹的哪根神经，应下这门差事。
随后立即犯愁，这李寡妇视自己如毒蛇猛兽，平日里最反感小六子来自己这串门，眼下若是要认自己做夫子，这李寡妇定是不会同意的。
可又答应了小六子，定不能食言而肥，这事有些难办。
小六子年纪小，不明事理，大言不惭地让涂白苹不要担心，只管安心当他夫子，教他学问。
第二日大清早，涂白苹一开门就看到李寡妇领着小六子站在自家门口，手里还拎着个精致的食盒。
李寡妇神色不明，小六子朝涂白苹挤眉弄眼，搞得涂白苹一头雾水。
“涂姑娘，昨日我家六儿回家说要请您当夫子，说您学问大，又是绝食又是整夜不睡的，我也实在是没法了，只好依了他。”
“夫君早逝，留下我和六儿相依为命，我就指望着六儿他日高中，我也好去见他的父亲，希望涂姑娘慈悲心肠，怜惜我们母子，好好教导六儿。”
“既是请涂姑娘当夫子，那这束修之礼就少不了，以后六儿的学业就拜托涂夫子了。”
李寡妇情真意切地说了一番话，然后将食盒塞到涂白苹手里，也不等涂白苹说话就进对面那个门去了，留下涂白苹和小六子面面相觑。
涂白苹暗想，李寡妇今天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对自己的敌意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
最开心的还是小六子，拉着涂白苹一蹦一跳地进门，嘴里不停地喊着夫子好。
涂白苹自己对自己的学问究竟是好是坏，是深是浅无法衡量。
涂白苹在涂府的时候，没人陪着玩，就躲在后院的书楼里看书。
经史子集，奇闻轶事，纵横之道，山川地理，但凡书楼里有的都翻阅过，这还得感谢涂白苹那个不看书却爱藏书的父亲大人，要不然哪有涂白苹的眼福。
涂白苹想起霍启说自己有咏絮之才，大概率学问也是不差的，要不然自己还真不敢误人子弟。
小六子刚开辟鸿蒙，选什么读物作为接下来要学的是重点，涂白苹觉得既然教还是要好好教。
吃过午饭，涂白苹带着小六子去书斋，看看能不能挑选几本适合他这个阶段的书。
涂白苹本是没打算去墨林轩的，虽说那书大多是善本、全本，但却太贵，没成想小六子回了趟家拎了个小钱袋，里面装了不少银子，小孩财大气粗，捏着钱袋就往墨林轩里冲。
不愧是京都第一的书斋，各类书籍琳琅满目，只叫人挑花了眼。
涂白苹看到书架上还有一本《太平御览》，正要伸手之时，有人抢先一步，还是个熟面孔。
“又见面了，也来逛书斋？”
涂白苹假装不认识。
“涂姑娘，我说什么来着，有缘再会。”那人依旧嬉皮笑脸。
对于那人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姓氏涂白苹毫不意外，新科状元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混迹官场。
“状元郎，此书是我先看中的。”
“可却是我先拿到手的呢。”
“君子不夺人所好，状元郎何必与我相争呢？”
“你也喜欢此书？”
“幼时读过，里面写得万千风物很吸引人。”
“是吗？”贾岛眼波流转，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涂白苹点点头。
书被递到涂白苹面前。
招呼小六子结账走人，小六子追着涂白苹问说话之人是谁。
“苹姐姐，那个人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认识。”
“那你怎么和他说那么久话？”
“他太惹人厌了。”
声音越传越远，贾岛摸了摸鼻子，痴笑了一声“惹人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