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蓬山一万里 第89章 第二日

第二日一大早，崔四与崔八吃完早饭便分头行动了。

涂白苹照旧来到几个小家伙院子里授课。

涂白苹看到虎子眼下的青黛色，猜想这孩子昨夜可能自责了一夜。于是放下了手中之书，开口道:

“今日我们不学《左传》，我要给你们讲《晋书·列传》第三十九篇里的内容。初，敦之举兵也，刘隗劝帝尽除诸王，司空导率群从诣阙请罪……导执表流涕，悲不自胜，告其诸子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涂白苹看着虎子讲完最后一句。

虎子心里一暖，在心底小声地默念着，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虎子仰起头对涂白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涂白苹这才发现虎子嘴角有颗小虎牙，很是可爱。

师徒对视，要说之话已经言毕。

涂白苹授完课，已是中饭时刻，涂白苹索性叫墩儿把菜摆到院子外的石桌上，师徒四个一起用饭。

吃到一半，小宝问道:

“苹姐姐，我们可以去城里转转吗？”

涂白苹头也没抬，“不可以。”

“那我们可以出门吗？”小宝又问，昨日回来的路上，小宝看中一个蹴鞠想买没买成，一直心心念念着呢。

涂白苹放下筷子，严肃道:“暂时不可以。”

小宝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门呀？”

小六子用脚踢了踢小宝。

虎子警告性地瞥了一眼小宝，“食不言寝不语！”

小宝乖乖闭嘴。

涂白苹将三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事和他们说清楚比较好，于是道:

“你们三个都识文认字，有些事情心里也有盘算，我实话同你们说，我们被卷入一桩人命案里了，目前嫌隙并没洗脱，昨日我去见了刺史大人，同他交易，三日内找出真凶，否则官兵依旧会将我们这围起来，所以，这几日你们都不能出门。”

涂白苹说完，几个小鬼都不敢说话，就连小宝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虎子和小六子两个人也没想到涂白苹立了军令状，三天的时间也太短了，两个人都想问是否有把握，又都不敢问。

小宝抿了抿嘴，拍着胸脯道:“苹姐姐，你放心，这几日我一定乖乖的，绝不惹事！要是惹事罚我以后再也吃不到绿豆糕！”

小宝那副江湖人的做派把涂白苹逗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六子与虎子见涂白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小宝一人莫名其妙，自己不过是也立了个军令状，有什么问题吗？

烟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人笑成一团，在涂白苹耳朵边说了几句，涂白苹便离座了。

崔四崔八两人打探消息后，快马加鞭回来了，一刻也不敢耽误。

涂白苹回院时，两兄弟已经站在院内了，两人神色紧张。

“我们进去说。”涂白苹道。

屋内。

崔八先开了口。

“乔如望的相好的是掬月阁清馆中的头牌，唤水倾月，弹得一手好琵琶，她父亲是阜兹人，母亲是天齐人，乔如望每个月都会接她去府里一到两次。”

“水倾月是乔如望包下的，谁也不能指染吗？”涂白苹问。

崔八面色略红，虽知现在是在讨论案子，可自家小姐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竟大喇喇地和自己谈及这些，属实有些让人害臊。

涂白苹见崔八半天不说话，“我问的有什么问题吗？”

崔四是男人，一眼看懂了崔八，给崔八一记冷光，“还不快回答小姐问题！”

崔八这才道:

“那水倾月也接其他达官贵人，瓦城里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能请的动她，还有阜兹国商队只要有钱也可以见到她。”

“那如何乔如亮见不到她？”涂白苹问。

“可能是乔如亮不让吧，兄弟共妓不好听。”崔八答。

涂白苹觉得这个答案似对非对。

崔四认为自己查到的东西才是重点，见崔八说完，立马接了话说。

“小姐，您可知我在牛大屋背后那山上发现什么？”

“血迹。”

崔四瞪大眼睛，“小姐您怎么知道？！”

涂白苹昨日就在想，虎子后面没有看到那人，说明那个人躲了起来，可是奄奄一息想跑远是不可能。

而崔四又说虎子受伤第二天牛大拦他上山，后又带崔四上山转了一圈，涂白苹怀疑那人是被牛大救了，牛大不愿意告诉别人他救了人。

“除了血迹，还发现了什么？”涂白苹问。

“还发现一块被树枝勾到的布料，这和我在府衙看到乔如亮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应该就是他的。”

崔四将一块乌青色的布料递给涂白苹。

现在只能证明牛大夫妻俩之死是因为救了乔如亮，其他事项依旧无法证明，明天就是第三天了，涂白苹心情有些凝重。

“你们俩先下去吃饭吧。”

“是！”

崔四崔八两人离开。

涂白苹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突然，涂白苹眼睛一亮，乔如亮为何要去老蔡沟呢？村民们说的在林子里蹿的陌生人又是哪些人呢？他们在找什么呢？

这时，烟儿在门外喊道。

“小姐，唐公子求见。”

涂白苹将手中的布条塞进衣袖，然后道:“请他进来吧。”

烟儿推开门，唐介进屋，给涂白苹行了个礼。

“唐公子你来的正好，有些事想找你确认一下呢。”涂白苹道。

“是麽？在下也有事想同县主说。”

“唐公子先说。”

“我一直在等着县主召唤，昨日等了一日，县主未派人来柳厚街，今日在下实在是坐不住，去府衙把乔如亮案的卷宗翻了几遍，卷宗里有说一个细节，乔如亮衣服上有酒渍，拒乔如亮的小厮说，乔如亮出门前特意换了身衣裳，还带了一瓶女儿红。”

“这样看来，乔如亮去老蔡沟是去见人的，还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所以他带了酒，换了衣裳。”涂白苹道。

“是的，有没有可能是那个人杀了乔如亮？”

“不好说。”涂白苹轻声道。

“县主说有事找在下确认，是何事耶？”唐介问。

“你在卷宗上有看到关于乔如亮死因的定论吗？”

“这一块的确有些含糊，只说是失血过多而死，其余并未提及。”

涂白苹心里已有粗略的想法。

“唐公子，可有法子让我见一见乔都护？”

唐介摇摇头，“乔都护管军务，不常露面，偶尔高刺史找他议事，我也是远远见到过，不曾说过话，县主这个忙，在下真是无能为力。”

涂白苹知唐介为难，也不强求。

“县主，介告辞，希望县主能在明日落日之前找到凶手。”

“会的。”

女子声音如水，不起任何波澜。

唐介出门，走到院外，看到天边已有薄月的影子，又折回门口。

“县主，明日就是中秋了，每年中秋高刺史都会办赏月宴，邀请瓦城的名流，县主如今客居于此，按理说也在邀请之列，那会儿您应该能见到乔都护。”

“谢谢唐公子告知，希望那会儿还来得及。”

唐介没有听出涂白苹话中之意，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唐介刚走没一会儿，烟儿便拿着请帖来禀告了。

“小姐，您明日要去参加高大人的赏月宴吗？可明日就是第三天了，若是您找不出凶手，他们当场为难你怎么办？”

烟儿自从知道三日之约的事后，这几天都睡不好觉，一闭眼就是自己这些人连着涂白苹被抓了起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涂白苹把玩着请帖，慢悠悠地说。

“小姐您是知道凶手是谁了吗？”烟儿欣喜地问。

“差不多了吧。”

烟儿欣喜若狂，一把抱住涂白苹，“小姐您真厉害！”

涂白苹拍了拍烟儿的手，“这下睡得着了吧。”

烟儿愣了一下，“小姐怎么知道……”

“也不看看你这眼下这一团乌青都多厚了，再这样下去，就变成丑姑娘咯。”

烟儿拿脸在涂白苹身上蹭着，“那也是小姐的丑姑娘。”

涂白苹眼底弥漫着笑意，任烟儿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