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拢山记事 第439章 牧民一方

由统领在先皇离世后，就走了。

他走的那天，来到常钦的寝殿说：“皇上，臣有事 ……”

“由叔你说吧！”还不等由统领说完，常钦就温和的说了。

他看着由统领头上已经有了霜白，由统领不像歇统领从小修行，他是后来修行的。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接触过修行！

由统领的脸上有了一丝纠结，他知道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太好。常钦才登基不久，各方都需要稳固，可是他的自己感受得到，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已经尽力了，可惜因为二十几了才接触修行，根基也不好，所以不像歇统领，明明是同龄人，现在却像两辈人。

常钦看出了由统领的为难直接说：“由叔是想辞去统领之位？”

由统领看着灯影之下的常钦，穿着一身蓝绿色的袍子，上面的宝石像星子一般，一支开得艳的桃花上站着一只彩雀。彩雀神气得很，每根羽毛都纤毫毕现。左手戴着绿松石的珠串，头上只扎了一根红色的发带，和长长的头发一起垂下来。

小王子长得艳，他是一直知道的。如今容貌更盛，气质却有些冷冽。尤其不说话的时候，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但他知道小王子的心再温柔不过了，而且观察细微。这不，自己还没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的来意了。

由统领想到此点头说：“是，臣想离开皇宫。”

“好。”

“谢皇上。”

常钦笑了笑，说：“我们进来坐着说说话。”

由统领迟疑了片刻后，就跟着常钦走了进去，他知道常钦最不喜欢规矩，过于客气他会不高兴。这一点和先皇先后不一样，他们是最重规矩不过的人。

常钦煮着茶，由统领行了一个礼后，坐在了下首。他看着常钦行云流水的动作，想到了小时候。他是家里的庶子，也和常钦一样是被养在庄子上。

不一样的是，他的姨娘确实是自己父亲所爱，他也是父亲最爱的儿子。从小就教导他诗书礼仪武艺，嫡母很不喜欢他们，就从没让他们回去过。

父亲只是一个小官，不像别的世家大族弟子，即使是个小官都生活的富裕。父亲生活的富裕都仰赖于嫡母，说起来，他本来是嫡子的。被嫡母的父亲逼迫，父亲若是不娶嫡母，不仅他们有危险，父亲也不能再做官。

后来还是娘自主为妾，他永远都记得父亲眼中的悲愤，和母亲的伤感。嫡母进门五个月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惜 ……没有长大。

直到父亲去世，他和嫡母的感情都是淡淡的，嫡母也不太在意他。更在意娘和他，嫡母后来又生了一个孩子，可惜也没留住。这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通过自己父亲的关系，把他弄到了禁军里。

娘在父亲走后没一年也跟着去了，他对嫡母还是感恩的。可惜嫡母也没有享到他的福气，四年后也走了。

当时的那些嫁妆，最后还是给了他，让他打点关系。嫡母说：“我最羡慕你们娘俩了！我这一辈子啊，小时候天真任性，识人不清，被家里人放弃，找了你父亲。”

“那时候，我真不知道我父亲逼他娶我。我以为啊，他就像那些嫌贫爱富的人一样。后来因为你父亲对你们的好，对你们不喜。可是，你们却也是我伤害的。我一个人，伤害了你们一家子，也许这就是我无子的报应吧！哈哈。你啊，以后好好的做人，好好的做事。找一个好姑娘，过好一家人的日子。”

嫡母离世前和他说的这些话，他记忆犹新。那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嫡母也不容易，原来谁也不容易。他曾经以为是赢家的嫡母，其实也是输家。也是一个可怜人。

他不能出仕。这是他嫡母父亲的条件，只能从伍。可，他一直心怀百姓，想做一个地方官，像父亲一般兢兢业业的。

“由叔，尝尝这茶。”

由统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煮的好，皇上这煮茶的手艺着实好！”

说完就笑的像孩子一样，他记得自己每年都去一次皇庄，每次都给他带些东西去。殿下总要留他喝杯茶，聊聊天。

常钦也喝了一口，笑。又对着他说：“由叔，我想让您去西南。把那个地方交给你！”

“皇上！臣唯恐力有不逮。”

“我会给您找好班子，由叔这不是您的梦想吗？小时候，您和我说过。”常钦轻声的说。

由统领整个身体都僵了，而后有些酥麻，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流泪了。他跪在地上郑重的说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说完还想磕头，常钦手轻轻一拂，由统领就站了起来。

由统领的寿数对修行者不长，可对于凡人而言还是很长的。他走的那天，阳光灿烂，常钦亲自把他送出了城。

他骑着马，带着自己的班底。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那熟悉的身影穿的再也不是甲胄，而是一身素袍。

这么多年了，还有书生样！

常钦送走了由统领，现在统领禁军的是他的二儿子和徒弟。这两个人，他是知道的，小时候还和他们一起玩。看他们打架来着，真好，这个皇宫还有熟人！

不过五年，常钦就知道了由统领的事迹。被百姓们称叹，做了许多利民之举。很是清廉，也经常与民同乐。春耕秋收，他都参与其中。

西南一直就是日月胜贫穷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没有读过书。崇山峻岭的地势，让那里的民风有些彪悍。就连女人都出来挣钱，只要是能够活着，她们甚至像男人一样，去当搬工。

由统领去了后，带去了良种。人民得到了休养后，又开始建立学堂，从大人开始教算术习字，不需要饱读诗书，学个囫囵出去不被骗就好。这是由统领说的原话，大伙儿也觉得有礼，还是官老爷们亲自教他们。

再后来，西南那边的小孩，就连女孩都进入学堂学习。和皇城这边不出门的女子不一样，那边的女子打小就要像男孩一样，什么都得自己挣。

十年后，皇城竟然有西南那边来的学子，还有那边来的男男女女到皇城做生意。听说那些姑娘伶俐干脆的不行，让皇城的男子看到了女人厉害起来，有的比他们还厉害！

由统领牧民一方，学有所成的孩子们都回到了西南。出来挣钱的孩子们，每年都捐钱给家乡。西南慢慢的富裕起来！

常钦给由统领送去了延寿果和雪果，由统领都没有想到常钦竟然亲自到来！君臣两手挽着手，一路从城门走到由宅。

是的，常钦跟由统领说：“叔，我想住在您那里！”

“好！走！”

由统领又黑又瘦，却笑容满面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