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集 第45章 漫天道人

七天的逃亡，庄清云已经筋疲力尽。丹田因为多次强行压缩灵力，早就不堪重负受了重伤。在逃亡中，他多次让墨奇离开牧灵图逃生。墨奇不肯。他和端木曦说，自己没有能力为他和师门完成师父的遗愿。可以让墨奇含着他，另寻有缘。端木曦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不理自己。

庄清云知道，自己的神识可以扫视近二十里的范围。而那个像幽灵一样紧紧跟着他的老者，有着远远超出自己的神识搜索范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匿天对他来说，完全无效。他总能在自己用压缩的灵力催动游天，超远距离闪现瞬移，短暂地逃离他的神识锁定后，不消一个时辰再次锁定自己。

对方之所以没有赶上来结束这场所谓的战斗，要么是因为他还在享受这个游戏，要么是因为他知道庄清云已经无路可退，无处可逃了。

第一次闪现瞬移后，庄清云就用无行灵感符通知了古琴月。

那天大家判断庄清云或者古琴月是那场袭击的目标后。庄清云说，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只要他远离古琴月和妖族的势力范围，暴露自己一段时间，对方如果不对他动手，那么就可以肯定古琴月才是目标。为了查出对手，保护古琴月，他做出了这个以自己为诱饵的大胆计划。

计划中，自己认为哪怕碰到修仙后期的大修士，虽然没有一战之力，但是凭着游天逃跑的机会还是很大。只要对手认为他落单咬着他不放，他就可以用无行灵感符通知在银谷待命的李力等人前来接应。到时候就可以反包围，打败对手了。

而七天前遇到的老者，彻底打碎了他的小算盘。对方太过强大了。本来确认了目标是自己，按计划庄清云就应该往北跑，去和李力智珠子汇合。但庄清云并没有，因为以这个老者体现出来的稳重，睿智和强大，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如果自己简单地想往北跑不是落入对方的陷阱去送死，就是对方会很快察觉自己的企图，从而立刻痛下杀手。只有利用游天和匿天的能力，反方向逃跑，避开他的神识，隐遁起来，找机会再去会合李力他们才是唯一的办法。

加南的沙吹到这里，也就不再往前进。这里有岩石，有荆棘，有少少的绿地，俨然一个小棘土国的样子。这是一条不足五里宽的苦瘠之地，尽头就是庄清云现在坐着的地方。至于两端通向哪里？他不知道，也没有力气去了解。

要横跨整个棘土国来到加南之南，最少也要二十天的极速飞行时间。庄清云竭尽全力只躲了七天。

缺了口的碧空放在自己眼前，追杀了他足足七天的老者拿着庄清云的法宝玄金葫芦，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庄清云知道，对方在等待自己的最后一击。无论那一击是攻向他，还是自己，都注定会是自己人生最后的一击。

“你准备好了？”老者看到庄清云拿起碧空，剑头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烈日下的沙漠地表会腾腾地升起一种阳炎。透过阳炎可以看到后面虚化模糊的背景，但是阳炎本身看不清，摸不到却真实地在那里“燃烧”，佛道称之为—“野马”。

庄清云在用冰焰珠施放出的“野马阳炎杀”中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借着施法的反作用力，把自己推下了无底深渊。那个号称“地狱回响”的加南南部断崖—一个没有人上来过的地方。随着他的坠落，冰焰珠也渐渐暗淡了光华，凄凉地退现出鱼目的色泽。

当庄清云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站着一个“幽灵”。半人高的个头，不像是个侏儒，更让人觉得他是年纪太大，缩成了这样。又长又粗的白色眉毛，唇上银白色的两撇胡子，加上下巴上的一团胡须，足足五缕银须，一起垂到他的胸口。好似粗布的衣裳，亲切和蔼的笑容，看到庄清云醒了，端着一碗汤药，踱着步慢慢走了过来。

“快喝了。”他的声音和汤药一样深沉苦涩，完全没有他的笑容那么甜。

“前辈，您是？”庄清云最希望就是这里是他坠崖的下方—那个所谓的地狱回响之地。但是他不想猜，也没必要猜。倒是被这个灵气聚成的“幽灵”吃了一惊。

“全道真人是你的什么人？”

庄清云又吃了一惊，想了想说，“正是先师。”然后恭恭敬敬地简述了自己成为全道门下再传弟子的经历。

幽灵从木墩做的桌子上的玄金百宝袋里，拿出了一颗“大还丹”让庄清云服下。

“嗯，自学功法，有小错无大谬，已经算是不错了。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重新学《未央心法》。”

大还丹在庄清云体内，慢慢融开。原本疲弱的血气复归于五脏而不外越，胸腹充实，耳目自清、听视渐达。精神愈盛而气不再散。又因理均而通，变通则神，是以不见不闻。。。。。。他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舒服地睡着了。

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原本隐明，内照形躯。闭塞其兑，

筑固灵株。三光陆沉，温养子珠，视之不见，近而易求。

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初正则终修，干立未可持。。。。。。

学到这一段的时候，庄清云已经和这个幽灵一起，按照人间纪年，待了足足十五年。

“清云，明天开始跟我一起参研《伯阳心经》。”

“是，师叔。”

十五年来，庄清云的修为已经超越了之前，正式进入了修仙期中阶水平。除了系统完整地学习了《未央心法》和盘古文字外，还在“幽灵”这里学到了许多仙家灵药，灵丹的丹方，并一起制作了昊元丹级别的几种仙药。并且和道源古剑正式结灵。

而这个庄清云称之为师叔的幽灵，其实是盘古期就存在于世的上古神兽，漫天龟。他出现在这里，让庄清云碰上，既是巧合也是必然。

漫天龟被天元真君收为弟子，是在万年前的事了。三千年前，道号漫天道人的他因为仙家和鬼族的一场战役，身体受到重伤，不得不脱开元婴自保。天元真君以界灵符设下禁制，保护此地，同时让他就地调养。两百年前，他终于恢复到妖仙修为，可以化灵为形在这里采药炼丹。至于还要多久才能真正和肉身合二为一，还要看他的修行。

天元真君和昊元真君是仙界在八荒南部的主神。漫天龟和全道真人有千年的交情，在仙界也经常得他指点修道，甚至可以说全道对他有拜师之恩。逍遥子之所以将全道真人的最后宝藏，三卷经书和智珠子一起留在加南，也是按照全道的安排，希望让继任者可以找到漫天道人学习盘古文字后，修炼他留下的《道德真经》第一卷，总章《伯阳心经》及其他秘术。

逍遥子虽然知道漫天龟的位置，但始终无法进入结界。因此，怕留下线索给庄清云，反而可能误导他陷入自己曾经的困局，索性在给他的书卷中不提漫天道人的事，期望天命的安排。

庄清云被蒙面高手追杀至此，坠落断崖。因为自身灵力尽空，一时与凡人无二，才得以穿过这个，强如蒙面老者和逍遥子都无法穿越的结界禁制。这一切既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又是天道轮回里的必然。

天命同时还给了庄清云另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他太顺利了，一次又一次被命运救赎，三十岁左右就有了修神高阶的修为。虽然落难中极洲，又在短短三十年里，各种机缘巧合下突破修仙期。这是哪怕天赋异禀的纯灵根修士也梦寐以求的成就。

他看似生性谨慎，表面低调，却还是逆了天道。阵法，炼器，配药，制符貌似样样在学，件件拿手，其实呢，学而不精，知用而不识体。虽然也能集中精力修行，但是几十年的修历和他人百年甚至近千年的苦修相比，简直轻浮可笑。

这次坠崖，飞速落下的时候，在迎接死亡的那个瞬间，他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他终于悟到了，真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