蘧蘧然周也 第4章 三百万

2011年大专毕业后，她来到云城，在举目无亲又陌生的城市，无头苍蝇似的找工作。跑了很多地方，碰了无数次壁，走投无路之际，碰巧看见超市的招聘信息，于是她去了超市当收银员，不久后便认识初恋。

飘浮的年轻人，总会想找个伴，彼此打气相互陪伴。陪自己渡过陌生的恐慌，捱过艰难的时刻。一切都水到渠成，就像一日三餐般寻常。

2012年刚过正月初十的云城，春寒料峭，清晨太阳只牵出一丝金黄色细绒线。

她坐在余晖的小电驴后座，紧贴在余晖后背，双手插进余晖衣兜。清冷的风吹的人鼻尖通红，可她怎么也感觉不到寒冷。

“你愿意陪我去海城吗？”余晖的声音，扫过她的脸颊。

“我愿意啊！”她一脸纯真，脱口而出。

“我是认真的！你考虑清楚再回答。”余晖轻皱眉。

“当然愿意，我一个小收银员，在哪个城市上班都一样，只要能在你身边，去哪都好！”叶蓁蓁思绪飘到遥远的海岛，牵着爱人的手，吹着咸咸的海风，站在高大的椰树下…

叶蓁蓁愿意同他去天涯海角，去任何未知的角落。哪怕荆棘或是险滩，她都愿同他奔赴。在她心里爱大于天。

余晖没有说话，看着前路专注的骑着小电驴。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超市里飘着甜腻的情歌，同事一早就相互打探，“叶蓁蓁，今天情人节，男朋友打算送你什么？”

她站在超市收银台淡定看着电脑，头也不抬的回，“我只要和他开开心心在一起就好，礼物什么的我不在意。”

“哎！你年纪轻轻说这么无聊的话，大家谁不期待过情人节的，不懂浪漫…”

“对啊！谁不过情人节呀，我男朋友敢不送礼物，我要他好看！”

“一年一次欸！这么值得纪念，不能不过。”

同事们个个眉飞色舞，带着甜蜜憧憬的讨论。

叶蓁蓁并没有说假话，有当然很好，没有也没事啊！真心比什么都珍贵。况且一辈子很长，她有的是时间。

早上余晖送她上班的路上，约好下班去吃牛排。一直到快下班，叶蓁蓁都没有收到余晖的信息，更别提祝她情人节快乐，她有些烦躁时不时的看向手机。

“你爱我吗？余晖。”叶蓁蓁也不懂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发了这条信息。

下班的时候，同事兴奋的抱着花，玫瑰娇艳绽放在属于它的节日，红的醒目让人不免垂涎。

大家都在兴奋的分享喜悦，空气中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甜。

当众人看向叶蓁蓁时，她只能牵强的笑笑。

此刻她突然有些期待期待余晖送一束花，让她在众人面前不至于太特立独行，好加入众人的阵营炫耀自己的爱情。

叶蓁蓁的手机铃声响起。

“叶蓁蓁，我们分手吧！”那条分手信息，在满是爱意的时分，如冰剑穿心。

她慌乱的收起手机，心在不停颤抖。不能让同事看出来，这太丢脸，太丢脸…..

不知何处来的寒意钻进骨缝，她瞬间被拉回小时候掉进北方冰窟的早晨。无尽的寒意包围着她，拼命往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里钻。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穿过满是花香和甜蜜的街道，独自落寞的走回小阁楼。

和大多数被断崖式分手的女孩一样，叶蓁蓁一遍遍的追问，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会改，改到你满意为止。只要你不离开我怎样都好。

你很好，是我不配！我们不适合！余晖说着渣男经典语录，避重就轻的回答。

“你要怎样才不会离开我？我可以把命给你。”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可惜她的命，余晖并不稀罕。

后来余晖被她死缠烂打的追问逼急了，直言不讳的说：

“如果你有三百万，我就和你在一起。”

她欲哭无泪，一个月薪拼拼凑凑勉强三千的收银员，要活几辈子才能攒够三百万？

余晖对她说：“你单纯的让我倍感压力，虽然我曾被这份单纯所吸引。

可是叶蓁蓁，你明白吗？穷人不配单纯的活着，不配拥有未经打磨的天真。

单纯和美好注定是要被打碎的。对于我们两个贫穷的大专生而言，活的现实一点，对彼此都好。趁我们还年轻趁一切还未定型，早一点觉醒。”

曾经余晖说她笑的烂漫天真，此刻烂漫天真变成利刃，狠狠插在她心上。

当无数纠缠不甘的短信沉底，倔强挽回的执念渐平。叶蓁蓁开始接受爱情破碎，无法挽回的现实。

她开始审视人生，陷在爱中的人曾以为爱情可以打破一切，是披荆斩棘的利刃，是拯救苦海浮沉的观音，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量达成每一个愿望。

当爱情逝去，她才明白原来爱情是一场蝶梦，它改变不了处境也无法拯救灵魂。

分手后一个来月，余晖即将离开云城。余晖离开前的头晚，她接到余晖电话，电话那头余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声抽泣。

她曾无比心疼余晖睡梦中仍然拧紧的眉头，无数次想要抚平他的皱纹。

她不曾嫌弃余晖的小电驴，开心的坐在他身后笑的烂漫天真。

在她没钱打车到二十公里外的地方，去收回老同学的欠款，她在余晖钱包里上万的现金中，只拿了一百块打车。

甚至连分手后知道余晖即将离开云城，她还想着送余晖皮带以做留念。

叶蓁蓁在电话那头哭着说：

“余晖，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这样我会难过。”

“我可不可以最后见你一面…”

余晖骤然打断她：

“不可以！”

当电话那头余晖不肯见她最后一面，叶蓁蓁终于死心。她爱的人在情人节，没有送她玫瑰没有给她惊喜，也无烛光晚餐，只给了她一道晴空霹雳，一条轻飘飘的分手短信。

她的爱情在情人节那天被打碎，在余晖离开云城的头一晚幻化无影。

相识七个月，在一起两个月，她的初恋和自尊，憧憬和美梦，在春草萌芽时被击碎成灰。

叶蓁蓁下定决心一定要赚足三百万。不久后她从超市辞职，去了KtV做服务员，只为多赚点钱。听说只要打扫卫生、端茶倒水、点点歌，不用往死里喝酒，也不会被客人占便宜，客人给的小费就是工资，偶尔还能拿到高额小费。

钱比什么都重要，比什么都重要！在不出卖自己身体、灵魂、违法乱纪的情况下，能多赚钱对于当下的她来说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清晨路上车流声、喇叭声不停，楼下饭店也热闹。

阳光洒进阁楼的小窗，叶蓁蓁在喧嚣尘世中醒来。

小阁楼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小的洗手间。身高165公分体重不足百斤的叶蓁蓁，在小阁楼里略显高大，每次走动都小心翼翼，不是害怕磕到头，就是担心蹭到墙壁。

好在有热水器可以洗澡，还好有个小阁楼可以停靠。离乡背井又无所长的普通年轻人，没有资格挑剔和玻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