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琼 第97章 母亲

魏以蕰在李瑛词走后，便让胡兴为把饭菜摆好，伺候他用饭。

胡兴为知道自己王爷入宫拜年很少吃东西，即便再饿也会到第二日才用早膳。

这次李簪词送食物过来，倒是成全了他的心意，不用劝，王爷自己吃了。

魏以蕰吃饱了后，去收拾了一番，坐上马车入宫去。

胡兴为命人收拾碗筷，看到王爷把大部分的都吃光了，特别是红烧熊掌，只剩下一些汤汁。

想到方才李家二小姐询问他的事，说不定日后李家大小姐真的能走进王爷的心呢？但愿如此吧。

宫门口今日来了许多奢华的马车，都是入宫来参加家宴的。

魏以蕰下马车时，看到了刚从通州回来的魏以蘅，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李簪词的事。

魏以蘅道：“没想到余生还能跟五弟一起吃年夜饭，真是有幸。”

魏以蕰道：“本王已经用过了年夜饭。”

“呵！”魏以蘅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不过一顿饭罢了。”

“五哥别这么说，我就寻不到一顿年夜饭。”六皇子跳下马，把缰绳扔给小太监，身上和脸上还能看到他被打过的痕迹。

大皇子携着王妃也下马车来，好奇一问，“六弟去哪里弄了这么多的伤来？”

三皇子道：“定是去的李家。”

三皇子把六皇子最近如何追求李瑛词的事情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六皇子也不瞒着，坦坦荡荡地道，“我就喜欢逗她玩，人家如今定亲了，现在只能干看着。”

魏以蘅随口道：“原来从李家过来啊？”

“你说李家的姑娘吃什么长大的，姐妹都如此漂亮。”

六皇子边说边琢磨，一计耳刮子打到他头顶，眼冒金星，他刚想跳起来骂人，谁他妈不识好歹打本王，看见魏以蘅正在揉着手掌，无辜地问：“四哥打我做什么？”

“看不惯就打，本王何须要理由？”

大家会心一笑，魏以蘅向来如此。

三皇子调侃，“六弟莫不是看上她们姐妹？”

六皇子连连摆手，“李大小姐是昌国公府的大奶奶，我可不敢抢。不过我倒是稀奇，她今日怎会在娘家过年？而且有位公子哥在她府上，两人似乎…”

“今日是家宴，你如此狼狈，御前失仪，父皇看了又会说你。”魏以蕰突然道。

“哦，五哥提醒得对，我去母妃那儿换身衣服。”

六皇子话说完，转眼不见人影。

魏以蘅鼻子哼了哼，众人进入太和殿。

宫殿红绸高悬，金色的灯笼散发璀璨的暖光。

长长的宴席依次排开，精致的餐具在灯光下闪烁着华贵的色泽。

魏以蕰和魏以蘅的座位在一起，隔着几个座位的大皇子问道：“五弟何时离京？”

“兴许明日，兴许过了元宵。”

这时，太监尖着嗓音道，“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皇帝说了平身，众人才一一落座。

沈皇贵妃伴驾旁边，其他妃嫔也依次落座。

皇帝声音沉稳而有力：“今日除夕，家人团聚，朕愿新的一年，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众妃嫔、皇子、公主恭敬地向皇帝行礼，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愿新岁吉祥，国运昌隆。”

乐声悠扬响起，舞姬们翩翩起舞，如蝴蝶般轻盈优美。

宫女们捧着一道道美味佳肴上宴席，香气四溢。

沈皇贵妃衣着庄重而华美，头戴璀璨的凤钗，端庄地坐在座位上。

她的面容秀丽温柔，看魏以蘅时，眼神中透着慈爱。

“蘅儿今日才从通州回来，是不是很累啊？”

魏以蘅连忙起身，双手恭敬地举起酒杯，回应：“儿臣分内之事，能为父皇分担，不觉得累。”

皇帝满意地点头，“你的功绩，朕看在眼里。”

说完，看向魏以蕰，“今晚的饭菜可合恭王的胃口？”

魏以蕰起身：“回父皇，儿臣还没尝。”

大皇子的母妃胡贵妃道：“恭王离京几个月，似乎又变了个样，如今也该是到成亲的年纪了吧。”

皇帝道：“他在外打仗，婚事由他自己做主吧。”

“可也是。”胡贵妃笑了笑。胡家有个快要出阁的闺女，她想着跟魏以蕰结个亲呢，没想到皇上一口回绝了。

魏以蘅道：“父皇既然给五弟自由选择权，也不能太偏心，儿臣也想要个自己做主的权利。”

沈皇贵妃道：“正妃定了朱家姑娘，两位侧妃可由你定。”

魏以蘅拉下脸，什么都没说。

其他妃嫔们纷纷叮嘱自己的孩子新年要好好读书，好好吃饭。

魏以蕰悄然无息地走出太和殿，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冬日暖阳映照下，朱红色的宫墙显得庄重威严。

金色的琉璃瓦闪耀着璀璨的光芒，红彤彤的灯笼如同燃烧的火焰，为漫天白雪增添了一抹温暖的红色。

回廊的柱子上贴着大红的春联，他走了不知多久，黑夜慢慢笼罩了他的身躯，来到风尘已久的坤宁宫。

这里依旧如往日奢华，只剩下了没有人气的凄凉。

他站在正殿入口，仿佛看到昔日宫女和太监们身着崭新的宫装，忙碌地穿梭在坤宁宫各个殿宇之间。

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手中捧着各种精美的礼品和美食。

皇后身着一袭华丽的凤袍，头戴璀璨的凤冠，端庄地坐在凤位。

她面庞精致美丽，眼神透着睿智与慈爱，微微抬手示意：“蕰儿，你过来…到母后这里来…”

小男孩乖顺地跑过去，“母后…”

皇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忽然眼神狠厉起来，抓起旁边燃烧的烛台打到他头上，他痛得哇哇大哭。

“你这个贱种，我厌恶他，我恨他，你是他儿子，你也得死…你去死…小杂种…都是你…”

皇后掐着他的脖子，边打边骂。

“娘娘，五皇子快要窒息了，您放开他吧，娘娘，您快放开五皇子，他头发燃着了…”

“皇上，娘娘又发疯了…”

奢华的宫殿全是叮铃哐啷的响声，皇帝抱紧她，“是朕的错，朕爱你，你知道朕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你伤害朕，日后对着朕砸…他还小…别砸他…”

“快请太医救五皇子…”

小男孩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明白温柔的母后为何每个月都要发疯一次。

宫女拉着他往外走，他定在原地，母后像头发狂的狮子，拿起烛台又往父皇头上砸。

“你们都去死…不许小杂碎进坤宁宫，我不许他进来，我看见他恶心啊…小杂碎让人恶心啊…”

这一次小魏以蕰不用宫女劝，自己便拿着灯笼跑出坤宁宫。

宫里很大，也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周边没有悬挂灯笼，只有凄凉的北风呼啸而过。

路黑黢黢的看不见五指，借着雪光幽微，他就那样低着头走着，形单影只，踉跄着脚步在雪地里走着，任温热的血滴在白雪上，把雪染成红色，再融化进雪里。

头顶雪花纷纷洒洒，覆盖他头上的伤口，就像要将他所有的伤口掩饰。

这个时候，皇子们都有慈爱的母妃疼爱，而他的母后，每次都会用尖锐的东西打他，刺他，把他弄得遍体鳞伤，再把他赶出坤宁宫。

父皇再跑到坤宁宫里安慰母后，再找到他安慰他，告诉他，其实他们都爱他。

如果真的有佛祖，这个时候他那么痛苦，一定会有人来安慰他。

可他坐在雪地里等啊等，雪花掩埋了他的双腿，把他快冻成了冰块，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雪地里。

没有什么救世的活佛，没有救世的神仙，想活着只能自己从雪地里爬起来。

他的力气太小，几次爬起来又摔倒。

手掌已经被冻僵，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流出来。

母后，他也想要有一个温柔的母后，像别人的母妃一样，他渴望的母爱，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有了，又号啕大哭。

扑簌簌的雪花盖过了他的哭声。

“王爷？”

清脆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雪花，打断魏以蕰的所有思绪，击退了他的痛苦。

他回过头，看见李簪词站在台阶下，撑着伞，雪花积压在精致的伞纸上，她提着一盏檀瑞莲灯，暖黄的光照亮坤宁宫无边黑暗。

她把伞稍稍往后压，抬头看他，嘴角是浅浅的笑：“方才我递了郡主的帖子，想在太和殿门口等王爷一道去街上赏玩，但宫女说王爷往这边来了，我便借了一盏檀瑞莲灯过来寻王爷，没想到在这里寻到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