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杀意 第130章 试探（一）

君兰公寓楼下咖啡馆。

季夜澜和柳拂衣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对面而坐。

这是季夜澜得知裴晓月真面目之后，两人第一次正式的谈话。

之前的见面，季夜澜都有意无意地避开柳拂衣，所以柳拂衣知道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心理准备，也就不勉强他，今天是他主动提出见面，想必他也做好决定了。

“你和林胜允的事，可以说一说吗？”季夜澜拿着咖啡勺搅了搅面前的咖啡，但是没有喝，他想了好一会，决定直奔主题。

柳拂衣握着咖啡勺的手微微一紧，她在季夜澜的眼睛里看到了在意，点了点头，便将自己和他在英国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季夜澜这才相信了网络上关于救命之恩的传闻，“我看他对你好像有不一样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

说完这句话，他感到口干舌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反而感到更加渴了，又拿起一旁的水喝了半杯。

他问的小心翼翼，这毕竟是柳拂衣的私事，他也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场问这些话，但是若是不问，他又不知道对林胜允的底线在哪里？

“我听说过林家和季家的恩怨，他应该也是看上了我是集团第二大股东这一点吧，要不就是为了我的能力和人脉。”柳拂衣直言不讳。

季夜澜松了一口气，看来柳拂衣的大脑很清醒，他是多虑了。

“你放心，我身为集团第二大股东，会认清自己的责任的，不会让人有机可乘，损害集团利益。”柳拂衣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个，平声道。

“不我知道你不会，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我是担心你，拂衣。”

季夜澜见她这样说，觉得她误解了自己的用意，其实现在他更忧心的是柳拂衣。

和林胜允在商场上打交道那么多年，他知道这个人执念很强，认定了目标不会轻易放弃，如今他既然已经盯上了柳拂衣，那么就会不惜一切也要得到。

“谢谢你。”柳拂衣对视着他目光中的关切，嫣然一笑，“二少，谢谢你关心我，不过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季夜澜将李默的电话号码和照片都发给她，“这是我安排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人，叫李默，二十四小时待命，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当然也可以找我。”

柳拂衣颇为惊讶，没想到季夜澜居然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有点迟疑，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你先不要忙着拒绝，林胜允这个人，我比你了解他，他的阴狠和裴晓月有得一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早点做准备，我不想你出事。”季夜澜语重心长劝道。

听到他将林胜允和裴晓月拿来做比较，柳拂衣有点愕然，继而有点安心，看来在季夜澜心目中，已经接受了裴晓月的真实为人了，十几年的滤镜被打破，如今总算愿意面对现实了。

“你真的决定不再回集团了吗？”柳拂衣知道季夜澜退出集团的原因，但是为了裴晓月那样的一个人，属实没有必要。

“董事长年事已高，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近又接手了好几个重大项目，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看样子是难以招架。我只顾得上医院的事，对于公司的其他事务，一窍不通，就算有心相助，也是无能为力呀！”

柳拂衣缓缓地回忆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边说边观察着季夜澜的反应，希望这番话能够打动他，让他改变之前的决定。

季夜澜听了之后却是满脸愧疚之色，尽管内心十分挣扎，但只要一想起裴晓月那些令人发指的行径，他便觉得无颜面对整个季家。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放心吧，杨光会协助董事长处理相关事宜的，如果还是人手不够，那就再多招聘几位能力出众的助理。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些混乱和不知所措，但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也就熟悉流程、应对自如了。大伯领导集团长达数十年之久，这点小困难难不倒他的。”

听到这里，柳拂衣不禁心疼起季夜澜。

安静一会，她轻声安慰道：“二少，您真的不必如此苛责自己。犯下错误的那个人并不是你。”

她瞥见季夜澜那紧锁的眉头以及眼眸深处隐隐约约透露出的痛苦时，心头不由得猛地一紧。

季夜澜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可事实上，我又何尝不是这一连串事件中的帮凶呢？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纵容与疏忽，晓月她怎敢一次又一次地肆意伤害你？甚至还妄图对晚星不利。追根究底，真正酿成这场大祸的始作俑者正是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沉重不堪。

季夜澜每每想到这事，就恨极了自己，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受伤，可是偏偏他又不能对裴晓月做什么。

“你别忘了，早在我读高中那会儿，那裴晓月便已开始毫无顾忌、肆意妄为地加害于我，一门心思要毁掉我。而那时，我与你压根儿就素昧平生，彼此毫不相识呀！她施加给我的种种伤害，全然源自她自身难以遏制的私欲，跟你可是半点儿关系都扯不上。”

柳拂衣眼见着他竟把所有的罪责统统揽到自己身上，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之意，暗自思忖道：像裴晓月那般老是推诿塞责之人，这季夜澜竟能同她相守十几载岁月，估摸平日里定然没少受她的 pUA 吧。

哎，太过重情重义的人呐，往往也并非好事一桩，稍不留神就会被所谓的道德所挟持束缚住。

季夜澜闻听此言，内心犹如掀起惊涛骇浪一般，久久无法平静。

他着实未曾料到，柳拂衣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非但丝毫不怪罪于他，反倒还耐心宽慰开导起他来。

回想起此前有好几次，自己分明知晓裴晓月存心故意针对柳拂衣，甚至屡屡令她当众难堪，然而当时的自己却顾虑裴晓月的心情始终未能挺身而出，仗义援手相助。

此时此刻，更为深重的愧疚之情如潮水般再度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实在抱歉，拂衣……真心感谢你！”

话音刚落，他便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了，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来不及，只因他深深地觉着，先前自己那般不堪的模样，已然完全配不上眼前这位善解人意的女子了。

在驱车归家的途中，季夜澜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不断地回溯着这些年与柳拂衣共同度过的那些细碎时光。每一个片段、每一次交流都如同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柳拂衣总是那么温柔善良，对他从未有过任何过分的索求，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哪怕是被裴晓月为难的时候，她也从不将怒火迁移到他身上。

相反，给予他的永远都是无微不至的关怀、细腻入微的体贴以及毫无保留的理解。

这般美好的回忆在他心间翻涌不息，不知不觉间，一股酸涩之感涌上眼眶，泪水竟不受控制地悄然滑落。他连忙伸出手去擦拭，试图掩饰自己的脆弱和不舍，但那泪痕却仿佛深深地刻在了脸颊之上。

待情绪稍稍平复之后，他不禁暗自思忖，也许，这便是真正被人深爱着的感受吧。

他曾经因为柳拂衣对他不是唯一而不屑这份感情，如今想要也没有了。

只是如今方才领悟到此等深情厚意的可贵，着实有些太迟太晚了。可悲可叹啊，他已然失去了能够堂堂正正站立于她身旁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