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将尽 十一卷第一章：群英荟萃

那女孩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

如同那里的辣椒，女孩也是火辣的，她上下打量着他：

“你？要挑战我？你可知道姑奶奶是谁？”

“一个即将败给我的人。”

“放肆！不识好歹，那便接招吧！”

他赢了那个声名远扬的女孩，他并不意外，反倒是女孩兴冲冲地问他：

“为什么你那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功夫？是因为你出身镇凉宫么？”

“镇凉宫的确有高手，可大部分人的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

“你是镇凉宫的长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是么？”

“不错，我还会成为镇凉宫最年轻的宫主。”

“宫主！那可是一流高手，四圣之一，武林至高的顶峰。”

“那我偏要见见高山。”

他爱上了那个女孩，女孩却疑问：

“你这样的人，也会喜欢女孩子么？”

“不是女孩子，是你。”

“这……我现在应该害羞么？”

“你应该给我你的手。”

临别时，女孩额前的宝石黯淡了几分：

“你会回长安看我么？”

“也许不会。”

“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上路”

“你属于长安，我要去的地方不属于你。”

“你、你究竟要去哪儿？”

“天下。”

脑海中，女孩的音容笑貌逐渐消失，他掐指算算，随后嗤笑出声：

“呵，都过了一个月，竟还记得这么清楚，我这是怎么了？”

“驾！”他挥动马鞭，继续赶路。

山若盘虬，风似快刀，雪如飞絮。

他一骑一枪，自天边而来，速度并不很快，却绝不停歇。

缠绵的胭脂，只嗅一下就可**蚀骨。清冽的美酒，这世上的英雄豪杰谁也不能拒绝。

可他并不留恋。

肆虐的风沙，足够吞噬所有的希望。彻骨的霜雪，能击溃所有雄心壮志。

但他亦不止步。

他的目标从来只有胜利、前进、以及天的尽头！

没有哪个赶路之人能抵抗道旁酒馆燃烧的炉火，却也当然是留不住他的。

可他偏偏下马了。

他走到了中心围满人的那张桌子前，席上的划拳声和喧闹声戛然而止。

“燕山十八盗，太行七雄，常山群魔……”他念出这些人的名字，淡淡道：

“离开这里，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前。”

那群凶神恶煞、形貌粗野的汉子们，竟真的如风般逃了出去，似乎生怕他这句话太短，他们竟连兵刃行李都没来得及拿，更有几人上衣还留在座上，就这么赤膊跑进了屋外的大雪中。

看来在他们眼中，他比那肆虐的风霜可怕多了。

席上仅剩一人，此人持酒杯的手已经颤抖，嘎声道：

“你是来找我的？”

“你是九转殿弟子龙潭，龙门第六，在江南名气很大，上个月来到了冀州。对么？”

“不错，然后呢？”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认输回家，十年之内不准出江南。第二，和我动手，我会把你打回江南，十年之内下不了床。”

龙潭眼睛逐渐变得血红：

“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命令我？”

“你选了二。”

“狂妄！接招吧！”

龙潭大喝一声，掀翻了桌子，随后脚出如风，沉重的鞭腿落下，桌板瞬间四分五裂，可龙潭仍不罢休，足尖一压，碎片如天女散花般射出，瞬间把酒馆打得千疮百孔！随后龙潭再不停留，身形冲天而起，如同离弦之箭，自天花板上的大洞窜出！

看来果然如同传闻所说，龙潭已深得九转殿腿法和瞬发之力的精髓！

可如此功夫，却连跟对面那人交手都不敢！他从一出手时他就已决定要逃！

在他即将冲出时，一截枪杆自雪幕中探出，拦腰抽下。

…………

嘉鑫三年，十月十三日夜，冀州，榆林堡驿站。

“小师叔小师叔！”

“阿雪，别打扰我，我在做晚课……”

“别做这破晚课啦！又没人盯着你，快开门，有大事。”

常念和尚叹了口气，放下只翻了几页的《金刚经》，门一拉开，韩江雪就钻了进来，急匆匆的道：

“小师叔，真出大事儿啦！”

“是什么事？”

“还是那个人！他这次又找上龙潭了。”

“九转殿年轻一代第一人，龙门十鲤第六的龙潭？”

“没错，那人见到龙潭后，语气嚣张，态度蛮横，两人交起手来，你猜结果如何？”

“龙潭败了罢？”

“不但是败了，简直是惨败！那人的长枪何等锋锐？本可杀了龙潭的，可他却调转枪头，用枪杆狠狠抽了龙潭一顿，听说打完之后，龙潭简直不成人样了，是被担架抬回去的！”

“嗯嗯……阿雪，快回去吧，我做功课了……”

韩江雪有些不耐烦：

“功课功课，又是功课！小师叔，你就不能想点正事？”

常念一怔：

“师尊交代过，每日的早课晚课都断不得，这如何不是正事？”

“少拿爷爷压我！我问你，咱俩为什么要跑出来？”

“因为……因为……”对啊，因为什么呢？常念和尚挠挠头，终于想了起来：

“阿雪你说过，要找《洛水剑谱》。”

“对啊！”

“可这跟那人挑战龙潭有什么关系？”

“榆木脑袋！”韩江雪白他一眼：

“那人先战未长缈，又战龙潭，一路打过来，你说他想要什么？”

“想要打人？”

“当然不是！他是要争龙门十鲤的名次。”

“名次？为什么要争这个？”

“这哪有什么原因？哎你别打岔，总之，我俩要是能找回《洛水剑谱》，肯定也能武功大进，位列龙门十鲤。”

“然后呢？”

“然后清言寺就能扬眉吐气啦，不像之前连一个名额都没有，寒碜死了。”

“可众位师兄弟和师尊都不在乎，我们是出家人，虚名于我们无用……”

“我不是出家人，我可在乎了，”韩江雪打断了他：

“小师叔，你别老这么缺心眼，不是念经书就是修功课。当初叫你一起溜出来，你可答应好了要帮我的。”

“好吧，要怎么帮你？”

“把这些信息都记下，再拓展一些，到时候肯定会有用的。”

“可我的晚课……”

“小师叔！”

“唉，好吧。”

韩江雪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常念小和尚取出纸笔记录——镇凉宫黄维，龙门第九，近日连胜龙门十鲤好手，势不可挡，此人武功卓越，性情桀骜，出手狠辣，目中无人，得号“狂枪”，目前已至冀州……

放下笔已过子夜，常念和尚头一回旷了晚课，不由得懊恼——我为什么总陪着阿雪胡闹？明明晚课才是最要紧的，竟给错过了，实在该打……

“咚咚。”想到这儿，他竟真的敲了敲自己的光头，随后重新捧起《金刚经》，决定彻夜研读，以赎怠慢之罪。

…………

十月十五日，清晨，邺城城郊。

漫天风雪中，雄伟的城墙已隐约可见，苟富贵兴奋的转过头：

“大姐头，这就到啦。”

黎慕江朝身边的史力使个眼色，史力立刻会意，带着白狼阿布前去探查，黎慕江则勒马停住：

“等他回来再进城。”

苟富贵也落马，笑道：

“大姐头，犯不着这么谨慎吧？这可是冀州首府，我们千风的总部就在这儿，咱们三个武功也不差，足够自保啦，安全得很。”

黎慕江摇摇头：

“越安全的地方就越危险。”

苟富贵咂摸其中意味，随后连连点头：

“这句话有点儿意思啊，谁告诉你的？”

黎慕江眉头微皱，并未回答。

若是史力在此，自然知道黎慕江想说什么——邺城安全，可比之京城又如何？我们武功不错，可比之天下无敌的狼王又如何？可就在五年前，狼王一行暴毙于京城，至今仍是悬案。这个看似简单的道理是狼王狼后告诉我的，代价却是他们的生命。

苟富贵见黎慕江神色有异，赶忙岔开话题：

“大姐头，我又收到老大的信了，里面的内容，乖乖，那可了不得……”

“信里说什么？”

“从这个月开始，千风会重新评定‘龙门十鲤’，每月一次，直到明年三月武举结束。在这期间，排名会根据各路少年英雄的表现而变动，且原本在榜之人若是无所作为，甚至有可能被挤下去呢……唉，本想着有个龙门第四，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现在又来这一出，我又得忙起来啦。”

“别的呢？”

“别的没了。”

“好。”

黎慕江开始闭目养神，苟富贵却嘿嘿一笑：

“大姐头，自打从那鬼矿出来之后，你武功是越来越强了，只怕能打两三个我，我看新的‘龙门十鲤’里，肯定有你一席之地，排前三肯定妥妥的……我先提前恭喜你啦。”

“还是别排我进去的好。”

“这是为什么？”

“越亮眼的人，就越容易眼花。”

“大姐头，我发现你最近讲话越来越有哲理了。”

“这只是很朴素的道理——岸上是看不清水底的，可能暗流涌动，他还觉得风平浪静，想要畅游一番……看花了眼，丢的可是命。”

“所以你不想在岸上抛头露面，而是要在水底接近秘密？”

“不错，我是绝不能眼花的，还是藏住些锋芒的好。”

苟富贵点点头，随后道：

“等见到老大，你那个秘密应该就有答案了。”

“希望一切顺利。”

“一定会的。”

史力探查回来了，表示一切正常，于是三人自西城门入城。

…………

三人入城时，头顶的城墙后浮现出一人的身影。

他的眼神炽热汹涌：

“苟富贵，龙门第四的高手……呵，我运气不错。”

东城门。

常念和尚与韩江雪也抵达，传说中，冀州是《洛水剑谱》最后一任传人的活跃之地，他们决定在邺城好好探查一番……

南城。

李光昴接过裁缝递来的厚衣裳，不由感慨北国风光固然迷人，可冰雪刺骨，却是难以抵抗。他自湘州快马加鞭赶来，终于在昨日抵达邺城，他已决定做出一番大事，坚信自己不会无功而返。

群英荟萃，各展锋芒。邺城的冰雪即将消融，很快就会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