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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三国 第3570章 中宫将

作者:马月猴年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4-07 23:43:10 来源:小说旗

太兴十年二月下。

夜凉如水。

曹操独坐在厅堂之中,火烛在风中摇曳,将曹操的身影晃动的不成人形。

桌案之上,堆着各地送来的竹简奏报。

都没什么好消息。

最上面一卷竹简,用朱砂勾勒出了触目惊心的『仓廪空虚』四字,笔墨深重得几乎像是血液凝固其上。

他伸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青铜兽首灯台在面颊投下浓重阴影,连月来的焦灼已在这位枭雄鬓角染出许多星霜。

曹操这一生,几乎是从头到尾都在『赌』。

其中固然有曹操个人野心的因素,但是在东汉制度崩溃之下,也才有曹操豪赌的空间。

东汉桓灵二帝时期,土地兼并加剧、宦官外戚轮流专权,黄巾起义彻底撕碎帝国统治体系。当何进、董卓相继乱政导致皇权崩塌,传统官僚体系失效,客观上为这一位枭雄提供了崛起空间。

当然,这也是曹操在政治生存当中的必然变化,而这种变化则是在曹操第一次担任地方重要职位『济南相』的时候,就产生了。按照道理来说,曹操在任职期间,『政教大行,一郡清平』,应该是一件好事,政绩评定应该很不错,但是恰恰相反,曹操却遭到了权贵的排挤,集体给曹氏家族施压,于是曹操只能称病,下野。

曹操妨碍了那些权贵,贪官的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所以那些权贵贪官反过来搞曹操,曹操能够理解,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让他愤慨的,可让曹操没想到的是,他在济南国内,为了济南国的民众百姓做了那么多事情,冒着个人政治生命断绝,甚至有可能被权贵贪官安排暗杀的风险,结果那些济南百姓在听到曹操是『阉竖』后人,便是立刻翻过脸来,跟着那些权贵,那些贪官一起嘲笑,甚至辱骂曹操。

那些百姓,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曹操的下三路,并且议论曹操的长短,会不会也和其他宦官一样被阉割了即便是曹操特意留了长髯,依旧没什么用,还是有人会说那是拿别人的头发粘上去的,正常人怎么可能有那么长的胡子还有一些人议论曹操那玩意要是没了,那他夫人怎么生的孩子,难道是什么人代劳

然后便是哈哈哈的一阵大笑,很是欢乐。

却忘记了他们能够在劳作当中停下来议论这个,嘲笑那个,是因为曹操在济南国减免了劳役,降低了赋税。

当然,大多数的民众百姓依旧是善良的,这些善良的百姓不会参与议论,但是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而这些沉默者,在本质上助长了议论者的嚣张气焰,让议论者肆无忌惮的发表着评论,掌控着舆论,并且持续影响着他人,到了最后连沉默者也被三人成虎,将信将疑起来。

在曹操离开了济南国之时,这些曾经因为曹操在济南国内的政绩而受益的百姓,没多少人来送他,甚至还有人表示这是曹操在捞取名望,别上阉竖的当。

面对陈琳檄文『历数其罪』,曹操却笑称『愈头风』,表面豁达之下,却暗藏深刻的自卑。

这种人格上的创伤,在历史上一方面转化为其用人政策的革新,三次颁布『求贤令』试图打破士族子弟门第观念,想要用寒门庶族来构建新的权力基础。另外一方面,也加重了曹操的心病,在接管了袁绍留下的遗产之后,和冀州士族始终无法融洽相处,最终也导致了冀州豫州的割裂。

曹操杀边让,杀许攸,杀孔融,以及后续杀了其他的士族名士,也同样暴露出了曹操的病态心理,他对士族舆论的深层忌惮,以及他在这方面上的无能为力,只能用杀戮让人闭嘴……

春秋战国时代的政治上所有的一切手段,一切策略,曹操都无法借鉴。

不像是某个挂壁……

个人的理想在冰冷的现实面前碰撞,破碎,年少之时的雄心壮志,在冰冷的世间里面沉沦,堕落。

当曹操再一次面对这些让他无奈,却无法解决的问题的时候,习惯性的解决方式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再赌一把!

『报——!』

亲卫拜在堂下。

铠甲铿锵声中,曹操瞥见亲卫头上冒出来的汗水,仓皇而落。

他收回目光时,最新的一份文书已呈到眼前,昨天刚有消息传出要清点豫州库房仓廪,今夜就有三处仓库,『不小心』走水,遭逢大火,粮仓焚毁。

『传令文若……』曹操提起笔,在行文上批注,『凡过火仓廪者皆……』

曹操正写着,忽觉笔锋微颤,一滴朱砂坠落,滴在了行文之上,微微一愣,旋即便是顺着滴落的朱砂而开笔画,『斩!』

这个斩字写得格外凌厉,最后一笔宛如利刃带血,刺得眼眸生疼。

扔下笔,看着小吏急急而去,曹操在厅堂之内觉得憋屈,便是披上的大氅到了城墙上。

夜风吹拂,使得曹操的胀痛的头,似乎稍微好了一些……

面对汉末士族门阀的舆论钳制与政治挑战,平民百姓的愚蠢无知和麻木不仁,曹操试图重构权力,在铁血手腕与政治智慧间寻找平衡。

他建立了寒门幕府,将『唯才是举』政策从口头上落到了实处,他的军师谋士,很多都出身寒门,并且将士族虚衔化,让中低层的军将可以得到一定的晋升,将所谓士族名士调整到比较『清贵』的职位,剥离其行政实权。

在颍川、兖州等士族腹地广设军屯,以典农中郎将直接控制土地产出,使得曹操经济不至于完全依赖于士族。

同时,曹操也尽力的在意识形态上进行再造,将所谓『赘阉遗丑』扭转到『天命承运』上,通过宣言周公之说,在邺城建造铜雀台等,对抗士族的经学话语体系。

校事郎虽然贪婪残暴,但是同样也是直属于曹操的秘密监察系统,以满宠、赵达等酷吏为核心,对大族实施监控……

等等一切的手段,在键盘侠眼里当然不算是什么,但是至少在历史上,是一种属于曹操的,独特的,创新和变革。

不是现在的曹操表现得弱,而是几千年的历史经验降维打击,谁能遭得住

就别说几千年了,就是普通百姓,在年龄大了之后,若是有机会回到过去,面对在旧时光里面犯傻耍愣充浑的自己,会不会也有上前几个大嘴巴子清醒清醒的冲动自己当初怎么这么傻这么笨这么蠢呢

历史上曹操在经济上通过屯田制培育出新兴军功地主,逐步替代传统经学世家;在文化上以谶纬重构天命叙事,消解『赘阉遗丑』的出身困境,形成周公的预设锚定心理;在政治制度上形成『幕府加汉廷』的双头体制,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和平禅代铺路。

只可惜啊……

出现了斐潜这个意外。

黎明前最黑暗时分,曹操按剑立于许县的城门楼上。

城外远处军营之中,刁斗林立。

他领军作战,多少年了

那些曾经滚烫的血,那些焚烧的竹马木刀,那些被斩落的首级,那些拜倒的人群……

可如今,这一切都似乎在化为泡影。

『明公。』

荀彧的声音从城墙甬道上传来。

曹操转头看去,却见荀彧身上的衣袍沾满了夜露。

这一位原本也是风流倜傥的郎君,现在也被风霜侵袭成为了疲惫模样。

曹操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依旧是爽朗且亲切的,他上前拉着荀彧的手,拍了两下,『哎,这些年来,辛苦文若了!』

荀彧的手却比夜风还更冷,像一截浸在寒泉中的玉圭。

『诶!』曹操触到这般寒意,心头猛地一颤,『文若你怎么穿这么少!』

曹操立刻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不由分说便是披在了荀彧身上。

一旁的曹操护卫也连忙让人再去取大氅,一边将自己的披风让给了曹操。

荀彧谢过曹操,苦笑了一下,『臣来得急了些……』

曹操借着城头火把的光亮,看见对方袖口沾着墨迹,『可是又有什么消息』

当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要不然也不会让荀彧如此着急。

当然,这些时日来,荀彧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在安排事项,调集军粮……

前几天传来的平原陷落的消息,简直比斐潜的兵马涌出函谷关,都还要更让人心寒。

趁火打劫的内贼,残暴凶狠的外敌,哪一个更可怕更可恨

或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但是无一例外的,内贼带来的秩序破坏,远远会超过外敌。历史经验表明,内源性危机的破坏往往呈现慢性致命特征,犹如人体的器官衰竭,外源性冲击则类似急性创伤,断肢,甚至致命的伤口。

但真正可怕的是两者的共振效应。

当内部腐化遭遇外部压力时,文明体系将面临系统性崩解风险。

大汉就是如此。

现在曹操也深刻感触到了这种腐朽的腥臭。

两人站在城垛边上,面对这无边的黑暗。

『颍川陈氏子夜逃。』荀彧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绢面被露水浸得略有发潮。

曹操眯了眯眼,『我猜……和仓廪有关』

荀彧点了点头。

风卷起荀彧他腰间玉珏,碰在城墙砖石上发出细碎清响。

君子如玉。

可是再坚强的玉石,也未必能扛得住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锻打。

城头火把在两人身后投下纠缠的影子,恍惚间竟似两柄交错的长剑。

曹操深深呼吸。

陈群在邺城,守着曹操的陪都。

历史上全盛时期的曹操,有五个『都城』,而现在只有三个。

哦,三个半。

现在那半个很快就要没了。

如果陈群……

岂不是邺城也有了危险

『长文离家甚久,无暇宗族,有些宵小不才之辈,在所难免。』曹操沉声说道,『长文素明轻重……严惩陈氏之子,无需忧虑。』

『明公……』荀彧还要再劝。

『不必多说!』曹操明白荀彧的忧虑,但是他依旧这么决定。

不办陈氏子,那么其他人更不用处置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夜风呼啸,卷起城外的尘土,带来了泥尘特有的土腥味。

天空如盖,虽然有繁星,却像是坟墓墓室上方的星宿画,连光芒都像是假的。

不知道为什么,曹操忽然想起了当年他离开济南国的时候,那些被士族权贵蒙蔽和鼓动而来的百姓,朝他扔来的土块石头,似乎也是如此的腥臭。那些被蛊惑的百姓,将曹操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德政碑石推倒砸碎。先前还高呼他仁德的那些人,转眼就攥着土块石块往他车辆掷来。

车帘被砸落的瞬间,他看见人群里几个锦衣少年正在抚掌而笑。

曹操他暴怒,但是他忍住了,因为曹操知道,那些士族权贵,就希望他暴怒,然后让手下护卫去杀去打那些百姓……

现在似乎也是如此。

偷盗,不是一时之事,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被揭开了!

陈群家族里面的人,肯定是涉案的,这一点毋庸怀疑,但是仅靠陈氏族内这几个人就能一手将倒卖仓廪这必然也有其他的人员牵扯其中。

城垛缝隙里钻出一只驼螽,探头探脑的从一块青砖爬到另外一块青砖上,不知道是要啃食青砖上的苔藓,抑或是寻找下一块的油污。

曹操懒得理会,将目光挪开。

哪里都有虫豸……

而且当看见一只的虫豸的时候,并不是只有眼前的那一只。

曹操想起他在告病回家之后,他跪倒在曹氏祠堂之内。他就看见自己身边的青砖缝隙当中爬出虫豸来,伴随着他父亲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竖子!安敢妄议十常侍!这一次若不是十常侍出手搭救,汝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十常侍,不仅仅是十个人。

十常侍卖出来的官,也不是宦官才能当。

荀彧的咳嗽打断了他的回忆。

这位颍川玉郎的喉结在火光映照下微微滑动了一下,像吞下了一枚带刺的苦果。

『明公……』荀彧的声音,也似乎因为这枚苦果而沙哑起来,『不论成败……此战之后,大汉士族……恐怕至少消亡一半……』

不仅仅是在豫州,冀州,连带着其他州郡的士族,都是如此。

面对这么庞大的群体,荀彧也不免会感觉到了未知的恐惧。

『文若可知否……』曹操微微抬头,眺望着远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螭纹,『当年济南国百姓往我车上投石之时,倒比现在这些士族子弟坦荡得多……我宁可让这些贼人在我面前刀枪相见,也不愿将来被这些虫豸啃咬吞噬!』

『文若,』曹操转过身来,『这大汉,已经病了啊……若是你我还有宽裕时日,或许还可以慢慢祛邪扶正,补充元气……可是如今……如今只能是再当一回恶人……即便是这一次,依旧会被百姓投掷土石,咒骂不休,也要……』

曹操叹了口气,『骠骑之道,确实非比寻常……只不过这骠骑之道,并非是大汉之道啊!我在济南国做过类似的事情……而那济南国百姓又是如何待我听闻骠骑在长安之中,也是一样善待百姓,可那些百姓在骠骑离开之后,又会如何济南百姓,关中百姓,又能有什么分别得其善时,笑开颜,不得其利时,便是怒喝斥骂,扬尘飞石!』

曹操抬头,望着天边露出来的一道晨曦,哦吟有声,『玄云翳日兮,黄沙蔽天,车驾踉跄兮,去我济南。执辔踟蹰兮,哀哀此城垣。黔首之蒙兮,投石而尘扬。』

『余尝悬明镜于衙署,照污吏之肺肠。毁却淫祠三千座,血染百余绣衣郎。岂知豺虎未绝迹,狐鼠又是随其行。充仓廪实兮,竟饲虎狼;整阡陌平兮,反作坟荒。百口莫辩兮,赤子变魍魉,错认青天兮,变换之无常。』

『伯夷死首阳兮,周粟岂能污衷肠屈子沉汨罗兮,鱼腹犹胜鼎镬汤。民之蒙昧兮,非民之罪,官之贪婪兮,实官至殃。忽忆管仲射钩日,鲍叔解衣疗箭疮。世间谁识真肝胆唯有史笔刻琳琅。』

『风雷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江河浊兮星斗暗,何日重开日月光纵使瓦砾击我车兮,此心皎皎不可伤。他日再过济南道,凤凰台上看苍茫……』

荀彧无言。

他们不是不明白斐潜在做什么,而是他们不相信斐潜能成功。

在华夏历史上,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个『臣』,未必仅仅限定于朝堂之上的那些『臣子』啊!

就像是后世米帝,原本也宣扬蓝领工人多牛逼,中产阶级多幸福,表示福利多好,医疗多美,未来养老不用愁,可是后来呢当这些原本允诺的都失效的时候,米帝的百姓愤怒么愤怒,当然愤怒,可是愤怒的对象又是谁上一任引咎的市长,或是某个中低层的官员,也就仅此而已了。

总统

那肯定是被蒙蔽的!

所以,斐潜那一套,能在山东施行成功么

曹操不信。

荀彧同样也不信。

夜色慢慢的褪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许县,似乎又重新活了过来。

城内市井声响随风飘来。

卖吃食的吆喝声中,木勺与陶瓮相碰,叮咚如环佩。

曹操听着,看着,眉头渐渐舒展而开。

在这片市井喧闹里,曹操他听见了比《广陵散》更动人的韵律,那是新秩序在旧王朝尸骸上破土的声音。

或许是他的,或许是斐潜的,但是不管是谁的,都是新的。

新的声音,新的活力。

是让这个腐朽的,犹如坟墓一般的大汉,重新活起来的力量。

曹操侧耳倾听,然后大笑,他忽然拔出佩剑,插入城墙缝隙中,将试图重新爬回缝隙里的一只虫豸碾成了齑粉。

当剑身嗡鸣着,映出第一缕朝阳时,曹操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与荀彧的侧脸重迭在剑脊之上,恍若某种新铸的铜鉴纹路,铭刻着大汉的近四百年来的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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