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小说巴士 > 仙侠玄幻 > 国师不修行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许苑云,我找到你了(万字大章求订阅)

“请帖?”

一静斋内,季平安坐在铺着黄绸的桌案后,看着面前的大丫鬟呈送上来的帖子。

名为“荷儿”的丫鬟恭敬立着,微微垂头,不复当日初次与裴秋苇上门时的傲气。

不知道是见识了那一日,季平安这名“卦师”压制“周半仙”等人,还是因为来之前被反复叮嘱过,不得冲撞。

这时候“恩”了一声,说道:

“夫人与小姐邀请您方便的时候去府上,好当面答谢。”

当日寻卦师去裴府,对方的确曾说过:

倘若季平安给出的指点有价值,会再行报答。

不过,当时季平安给出的线索,是可以从魔师遗体被截一案,作为突破口,进行调查……

可事实上,裴氏家主被找回,却是以另外一种,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方式。

所以,丫鬟口中的“答谢”,更多是个借口和托词。真实目的,应该还是季平安救治了裴武举,对方找由头与自己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诸多念头转过,季平安也没有揭穿这层,反正他的确也想去裴氏,获取有关于“咒杀散人”更多的情报。

便轻轻颔首,抬手拿起那张烫金的帖子,说道:

“今日下午,我会前往府上。”

丫鬟荷儿明显松了口气,福了一礼:

“静候先生。”

说完,她转身拿起放在门边的油纸伞,便要乘车离开

——以裴氏大族的地位,她这个丫鬟能享受到的待遇,比许多小门小户的小姐都强,比如外出可以乘坐裴氏的马车。

等人走了,季平安捏着帖子思考了下,起身关上卦馆的门,换了身衣服,朝着老柳街外走去。

路过泥瓶巷时,他恰好与捧着木盆的“房东”撞见。

方铃似是浆洗衣裳完毕,木盆里堆满了湿哒哒的衣物,妇人仍旧穿着老气的布裙,头发用铁钗固定,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二人撞了个对面,她才猛地从走神中惊醒,抬起头来先是习惯性挑起眉毛,一副不好惹的模样,等看清了“李安平”这才神色稍缓:

“小李……先生啊,这是要出门去?”

季平安笑着颔首:“出去办点事。”

这几天忙于调查城中案子,倒是将女房东的事搁置了下来。

不过在确认其并非“重生者”,只与听雪楼有些关联后,季平安本也没怎么上心就是了。

在过往的千年人生里,他游历四方,见惯了太多江湖事,已经没有太多无聊的好奇心。

毕竟,人世间的故事与人一样,见得多了,就会觉得千篇一律。

方铃“哦”了一声,也没有什么攀谈的心思,更不会认出,眼前之人就是那一日救了她一命的神秘强者。

二人擦肩而过时,妇人忽然脚步一顿,叫了他一声,迟疑道:

“听街坊说,你卜卦挺灵的?裴氏的大人物都来问卜过?”

“风言风语,不足为信。”季平安随口道,然后眨眨眼:

“方家娘子有事想占卜?”

“……没,还没。”方铃摇了摇头,有些顾虑的样子,然后扭头走了。

季平安笑了笑,只要不涉及重生者,他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窥探一个江湖女子的秘密。

……

另外一边。

方铃抱着木盆回到自家院门前,推开双扇木门,迎着晌午的阳光开始在麻绳上晾晒衣裳。

只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远处,房门被推开一条窄窄的缝隙,一颗眼珠贴在门缝上,凝视着晾晒衣物的方铃,然后缓缓眯起,接着,门缝一点点扩大……

正在晾晒衣物的方铃正走神间,突然耳廓一动,凭借武者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异动,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矮胖的小男孩,正鬼鬼祟祟,从房间里溜出来,沿着墙根往后门方向走。

他的打扮颇为奇异:

短粗的腰上围着一条宽条布裙,其上用灶台黑灰涂抹出一道道,仿照着虎皮裙的式样,上身穿着偏黄泛白的褂子,脖颈处拴着一条红绸布。

脸上用麻绳绑着一张街巷售卖的猴子面具,却在头顶用柳树枝编成了一个古怪的圆环,套在头上。

手中更擒拿着一根木棍,棍子上用不知道从哪掏弄的颜料,涂成三段。

若是季平安在这里,虽然可能会先懵逼一下,但必然会认出,这赫然是孙悟空的经典打扮。

同样的,也是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神话人物形象。

“方!世!杰!”

方铃怒目圆睁,河东狮吼。

顿时,本来鬼鬼祟祟,垫着脚往外挪的方世杰浑身一颤,僵硬在原地。

继而咽了口吐沫,眼神发狠,撅起屁股就往外猛冲,一边跑还一边嘿哈喊着:

“孩儿们,操练起来……”

方铃气的头顶生烟,撸起袖子一个健步冲上前,将“齐天大圣”按倒,扒下裤子,拎起浆洗衣服的木槌朝着圆溜溜的屁股一阵平A……

“你又耍什么怪?!就气我是不是?让你操练,练不练了?啊?”

怒骂的同时,伴随着“啪啪啪”的脆响,以及方世杰“嗷嗷”的哭声。

小男孩眼泪都给打出来了,眼神中一片灰暗:

按照他的计划,原本打算装扮成这副只有国师等极少几个人才知道的模样,在余杭城中闹上一场,以此打出名气……

不想神皇陛下出师未捷,屈辱地留下眼泪。

墙根外。

一群同样带着猴子面具,手中拎着竹竿、木棍的小孩子听着院子里的哭声,面面相觑。

末了,有人吸了下鼻涕:

“大王是不是出不来了?”

……

……

季平安离开老柳街,先是去两条街外的小摊吃了午饭,这才慢悠悠,沿着主干路朝秦淮河畔走,再过桥去南岸,沿着河底前往裴府。

一路上,都能听到对裴氏的议论。

显而易见,这件事在城内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等季平安抵达裴氏主宅附近时,更不出预料地发现,有不少车马往来。

大宅正门更是挂起了纯白色的丝绦,红色的灯笼也换成了白色。

主打一个丧气风格。

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时,恰好看到两道身影从裴氏大门走出来,竟是宋学正父女。

宋清廉没有穿官袍,只是一副文人打扮,眉目凛然,年近五十却仍腰背挺直,身上的文士长袍纤尘不染,半点褶皱都没。

“宋学正慢走。”府内管家站在门口台阶上送道。

宋清廉摆摆手,没说什么,显得颇为哀伤,登上马车时扭头看了眼从远处走来的季平安,微微好奇,但也仅限于此,起身钻进车厢。

等马车辘辘行驶,同座于车厢内的宋小姐好奇地朝车帘探出头,说道:

“爹,那个年轻道士进门了,还是管家迎进去的,怎么没听说余杭里有这样的人物?”

宋学正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说:

“城里的人多了去了,你能认识几个?”

他没心思与女儿讨论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此刻心中盘算的,满是如何调查情报,等候“执剑人”问询的大事。

宋清廉还挺勤快的嘛……是单纯的来探望,还是为我打探情报?或者兼而有之?

……可惜,这次老宋获取的情报我大概又用不上了……

季平安心中嘀咕,出示请帖后,在管家恭敬的目光中,走入大门,时隔数日,再次进入裴氏大宅。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对路径熟悉了许多。

沿途走过,处处染白,一副大丧的氛围,府内下人人人头上缠着白绫,愁眉苦脸,没有半点笑容,气氛也紧张沉重。

当他给管家引着,抵达前几日那座厅堂时,发现裴氏母女已经在里头等着。

显然,是在他进府后,就有下人快步先行,前往报信。

只是几日不见,裴氏母女衣着大改,李湘君一身黑裙,头上的首饰也减少了许多,那只最显眼的金步摇也换成了色泽暗沉的墨簪。

裴秋苇与之相反,一身白,衬托的女子反而愈显俏丽,前提是忽略掉略显肿胀的眼泡。

大周的习俗:亲人死去,长者穿黑,幼者穿白。

这里的长幼更多指的是辈分与地位,而非年纪,就像领路的管家年岁更大,但地位远不如主家,便是头戴白绫。

“李先生,您来了。”见他从外头走近,端坐主位李湘君起身,勉强挤出笑容。

初闻长子噩耗,这位主母当众晕厥过去,事后被唤醒却是悲痛欲绝。

不过身为执掌一个家族后宅的主母,这名美妇人看似柔弱,实则自有刚强的一面。

况且,说难听些,在长子失踪开始,心中对这个结果就有了些预感,所以很快还是冷静了下来。

之后,在与抢救回来的家主裴巍,以及夜红翎交谈,得知了部分情况后,这种悲痛便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

等到了今日,只剩下后怕与庆幸……

季平安颔首:“夫人不必客气,听闻府上出了事,还望节哀。”

说话间,他在客座上坐下,有下人奉茶完毕,裴秋苇挥了挥手,打发下人走远,这才看向他,举止斯文,甜美暗藏的第一才女神色黯然:

“先生也听说了。”

季平安“恩”了一声,说道:“听闻,是有凶徒杀了大公子……”

他将坊间传闻叙述了一番,母女二人对视一眼,表情各异,李湘君欲言又止。

显然,对于季平安这个神秘“卦师”,她们既尊敬,又警惕。

并不准备贸然将真相透露出来,李湘君只是委婉地说道:

“坊间传闻,多有夸大,这起案子多少有些复杂,斩妖司的夜司首还在调查,也不好说定论。”

啧……有戒心啊,这样就比较麻烦了,就算要求见裴巍,恐怕后者也不会跟我说实话……怎么办,难道要找裴武举出面?

季平安心中想着,略作沉吟,并未深究,而是问道:

“斩妖司?我听外头说,前夜衙门官差去了城外山庄,带回了裴家主。莫非是先前的镖师被杀的案子有了突破?”

李湘君螓首轻摇,唏嘘道:

“倒并非因这桩案子,而是阴阳学宫里,一位司历的指点。”

这件事知晓的人很多,不算秘密,所以她没有尝试隐瞒。

阴阳学宫?

司历?

余杭城内的星官有这个本事?

季平安敏锐察觉出不对劲,他虽只有破九境,但因“太阴”途径的特殊,以及占星术水平,自认在占星这个领域,不输坐井星官。

他都无法获得启示,就算李国风,徐修容他们来了,除非几名监侯联手,否则也没可能超过自己。

“学宫里的学监么?”他试探问。

李湘君摇头,将自己如何得知,新来了一名老司历,又如何前往恳请其出手,再如何得到启示的过程描述了一番。

听得季平安眼神古怪:

“夫人是说,那名老司历白须白发,面容和善?”

“是。”李湘君点头,感慨道:

“若非这位老神仙出手,我裴氏也无法这么快寻过去……”

说了一半,她猛地察觉出这话不妥,情商为负,忙找补道:

“当然,先生的指点也功劳甚大,今日便是特邀请先生来府上,当面感谢。”

可季平安对她的客套话并不不在意,满脑子都是两个字:

卧槽!

拥有超越坐井境界的“占星”能力,又是这般的模样,还是不久前抵达的余杭……季平安心中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不会,是自己那个不知道漂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大弟子过来了吧。

是了,按照李国风当日的说法,监正为了寻找突破“神藏”的契机,离开神都模仿当初的国师,在九州化凡行走人间。

连神都大赏都懒得回来看一眼,但本命牌没裂,说明还活着。

如今天地松绑,灵素复苏,老监正不可能毫无察觉。而辛瑶光又说,灵素在朝着澜州聚集……论对星辰的感应,自己之外,钦天监正当为此界第一。

那么,循着指引,前来余杭扮猪吃虎也就不意外了。

等等……如果他就在阴阳学宫,却已经关注到了裴氏的事,那么很可能会察觉到我的存在……恩,准确来说,是察觉到“季平安”这个天才星官的存在……

心念起伏间,季平安有些走神。

直到裴秋苇轻声呼唤,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说道:

“没想到竟有神都的星官来此,有些惊讶。”

李湘君也由衷觉得幸运。

而就在季平安琢磨,要如何提起话头,能与裴巍见一面的时候,突然间,厅堂外传来喧哗声,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与争吵。

堂内三人同时抬头看去,裴秋苇蹙眉,正要命下人去问,就看到院子里已经闯入乌央一群人。

都是锦衣华服的男人,有老有少,周围还有一圈裴氏的下人尝试阻拦,却不敢真的冲撞对方。

季平安扬起眉毛,注意到裴氏母女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

“二叔,三叔……你们过来怎么没提前说?”

李湘君长身而起,这一刻,这名前一秒还在哀伤忧郁的美妇人,重新恢复了端庄从容的姿态。

这里的叔,并非辈分,而是指的是家主裴巍的兄弟。

类似于潘金莲称呼武松,叫的也是“二叔”。

所以,这波人是裴氏的“二房”、“三房”等其余分支……啧,记得上次登门时,就曾说之所以暗中押送魔师残躯,没有动用裴氏高手,为的就是提防其余几房……这是得知长房实力受损,前来试探虚实?

季平安对这种大家族的勾心斗角见怪不怪,静观其变。

“嫂嫂,都是自家人,要什么通报便生分了。”

人群为首的一个,身材孔武,与裴巍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笑了笑,目光狐疑地扫了眼季平安,说道:

“哦,原来是在接待客人,怎么称呼?”

李湘君脸色一沉,打断他道:

“几位叔叔既知我母女在待客,还请先去偏厅等待,以免给外人瞧见,还以为我裴氏宗族不懂礼数。”

闻言,一群人神色都不好看,孔武中年人“嘿”了一声,也没再关心季平安,说道:

“嫂嫂这话我这个做叔叔的可不能当没听见,只许你们母女与男子同处一室,怎么还不许我们瞧了?”

反唇相讥!

“你!”

李湘君风韵犹存的脸庞上,涌起怒意,胸脯起伏,旁边的裴秋苇也开口道:

“诸位长辈是觉得我们母女好欺负?”

另外一人淡淡道:“这里有你个小辈说话的资格吗?”

裴秋苇语塞,俏脸含怒。

可从小学礼数的裴才女的确做不出无礼的举动,空有一肚子才学,却无法开口反击。

李湘君深吸口气,神色也冷淡下来:

“既然如此,有话便直说吧,你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若是吊唁,可前往灵堂。”

孔武中年人神色倨傲:

“大侄子身死,我等当然会去探望,不过相比之下,确定大哥伤势于家族而言,更重要。嫂嫂,你也莫要觉得我等无礼,按理说……大哥和侄子出了事,就该与我们相商,起码也要派人通知吧。

结果却一直压着消息,等人死了盖不住了才发丧。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裴氏四百年基业,岂能如此儿戏……我们今日来,便是要见见大哥。”

李湘君平静道:

“夫君受了些伤,加上丧子之痛,如今在府上闭关不见人。等其出关再与诸位见面。”

孔武中年人道:“如此这般,才更要见。”

李湘君一步不退:

“武夫闭关,何等重要之事,外人闯入若有了差池该如何?”

“若有差池,那老夫来承担,如何?”忽然,人群后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众人让开,一名白发佝偻,拄着拐杖的耄耋老者颤巍巍,给小辈搀扶着走来。

李湘君神色微变:“四叔公……”

四叔公走到人前,双手拄着拐棍,冷眼看她,怒道:

“裴巍既为家主,也是兄长,如今突逢大难,各兄弟来探望乃是人之常情,你一妇人横加阻拦,究竟意欲何为?”

李湘君嗫嚅:“叔公……我……”

“哚!”老者拐棍一砸地面,打断道:

“你一妇人,带着一个女娃子,何时能替长房做主?要驳斥老夫,也该让裴钱滚过来说!”

不是……当着我的面重男轻女可还行……季平安不高兴了。

不过他也已经看明白了:

这个裴氏老一辈,除了裴武举外硕果仅存的“四叔公”,应该是被其余几房抬出来撑场面的。

目的就是,强行试探裴巍的伤势究竟如何。

以此来判断,接下来对长房的攻击力度……高门大户的权力斗争,永远是这样朴实无华。

李湘君身为主母,能勉强抗住其余几个“叔叔”,但面对四叔公,便是晚辈,任何反驳都会被解释为不敬老……很无赖,但却有用的计策。

至于裴钱……一个未成年的公子哥,就算拉过来也是送菜。

这波啊,是蓄谋已久。

季平安略有些犹豫,是否要出手干预,可这毕竟是裴氏内部的家事,他就算是看在“裴三娘”昔年的情份上,也不好偏帮一方。

而李湘君这般推脱,看来裴巍的情况的确不好……

“是谁,又在这里吵吵嚷嚷?!”

就在气氛僵住的这时候,突然,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从远处生生凿进了众人耳廓!

那声音分明也不大,却如擂鼓,令人心脏随之震动。

众人扭头看去,继而表情变得无比精彩。

只见庭院另外一侧的小径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来。

为首者,赫然是一名身武夫短袍,乱如野草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脸孔坚毅,虎目如电的老人。

裴武举!

而在其身后,则是跟屁虫般,脸蛋略圆的三少爷,裴钱。

“三……三哥!你不是已经癫了?怎么……”拄着拐杖的四叔公如遭雷击,望着龙行虎步而来的老人,吓得近乎跌倒。

其余几房的子嗣,也都大惊失色,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些年,外人或许忘记了裴武举,但裴氏几房的掌舵人,岂会忽视这位中兴的家主?

不过,他们很确定,老家主这两年疯癫的愈发严重,虽偶有清醒,但完全不足以处理家族事务,更不可能走出那座别苑。

可眼前之人,哪里有半点疯癫?

“家主……”孔武中年人等一众耀武扬威,气势汹汹的族人瞬间矮了半截,如同面见雄狮的狗。

裴武举冷眼扫过众人,冷哼一声:

“昔年老夫学成归来,也是目睹家族内讧,不想过了这许多年,你等没有半点长进。”

众人脸色发白,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裴武举又看向耄耋老者,睥睨般道:

“老四,你能活到现在已经不易,好好颐养天年不好?偏要来掺和小辈的争斗?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昔年的承诺?若是忘了,我便提醒你一次,你四房能活下来,这些年还活得很好,乃是你与你父亲当年赌咒发誓,不参与权力争斗,才避免了族内清洗……你如今,是要违约了么?”

“扑通!”

话落,四叔公竟是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仿佛想到了年轻时的记忆,脸色惨白地摇头:

“没……没有,这是个误会,我只是来看看……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在一群小辈的注视下,近乎屁滚尿流地离开。

鸦雀无声。

一些并未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小辈,比如裴秋苇和裴钱姐弟这种,目光崇拜,只觉祖父身形如此高大,伟岸如神。

裴武举又看向其余人:

“你们呢?还不滚?或者要等老夫出手?”

孔武中年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哪里敢与一名坐井巅峰,只差一步入观天的老疯子动手?

当即一阵道歉,扭头就跑,生怕老家主疯癫病发作,将他们悉数碾死。

眨眼功夫,原本堵在厅堂前的一场闹剧,就这般消弭了,李湘君松了口气,先是挥手摒除下人,这才好奇道:“父亲,您怎么……”

裴钱抢着开口:“娘,是我听到他们闯进来,想着肯定要有麻烦,就去找的祖父。”

母女二人既欣慰又头疼,欣慰于裴钱成长了不少。

头疼于,将老家主恢复清醒的事暴露了出来,违背了老人的叮嘱。

裴武举看出她们所想,摇头说道:

“无妨。在他们看来,老夫只是暂时压制了疯病罢了,离死不远。不过,起码能保你们一段时间清静。”

母女二人神色黯然,没有接话。

而这时候,裴武举也注意到在厅内端坐,喝茶看戏季平安,当即脸色一肃,恭敬拱手:

“先生莅临府上,武举有失远迎。”

哗——看到这一幕,母子三人愣在当场,裴钱还好,只是单纯清澈的懵逼。

李湘君与裴秋苇对视,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了惊愕与震惊的情绪。

虽说,她们早知道季平安与老家主间,可能有一些秘密,但也仅此而已了。

毕竟她们未能知晓真相,所看到的,只是季平安进入了别院,出来后老家主叮嘱要保密,且不得调查此人。

最大胆的想法,也只是:父亲感激其医治手段,欣赏此人而已。

可如今看来,何止如此?

尤其三人方才亲眼目睹裴武举大发神威,只露了个面,就吓得裴氏族人屁滚尿流。

也就是这样强大的老家主,却对这个年轻人这般毕恭毕敬?

甚至,自称“武举”……这般低姿态,如何能不令人震惊?

他们哪里知道,裴武举还指望着眼前之人,能指点他突破关卡,踏入观天境界。

季平安轻轻颔首,微笑道:“老家主客气了。”

裴武举认真道:“先生来府上,不知所为何事?”

季平安笑道:“原本是给府上邀请过来,算作答谢,不过我倒是对裴家主与大公子这起事情,颇为好奇。”

裴武举秒懂,对李湘君道:“带先生去见巍儿吧,告诉他,先生询问,莫要隐瞒。”

啊这……母子三人有些愣神,看向季平安的目光愈发好奇,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起来。

裴秋苇深吸口气,露出笑容:“请随我来吧。”

……

……

当季平安看到裴巍时,后者正躺在卧房内,原本魁梧的汉子,身躯瘦了一大圈,嘴唇苍白,气息虚弱,好似生了一场大病。

好在,“咒杀散人”的仪式未能完全成功,所以裴巍只是重伤,且气海受到重创,没有死。

不过看样子,想要完全恢复,就算在当今这个灵素复苏的时期,也要很久。

无怪乎,李湘君死活拦着不让见人。

“李先生是吧,你为我父亲治疗的事我也听说,有什么想问的,裴某知无不言。”裴巍靠坐在床榻上,听完了裴秋苇的转述,平静说道。

不愧是家主,虽不知具体,但对裴武举的安排没有半点迟疑。

季平安问道:“说下为何沦落到这个境地吧。”

裴巍苦笑一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他将过去一个月的经历大概说了下,与季平安猜想的大体吻合,但更详细了许多。

起因与他还有点关系……季平安当初在神都,杀了聚贤庄主,并暗中推波助澜,使得聚贤庄被通缉,一群江湖亡命徒四散作乱。

大公子离开余杭,也是为了这件事。

结果虽得胜而归,擒下不少聚贤庄的武人,但却也不慎受伤,中下奇毒,一命呜呼,恰好给咒杀散人占据躯壳。

醒来后,咒杀散人的异常很快被发现,他便用秘法,强行将那帮聚贤庄的武夫聚拢在手下,离开庄子。

并得知,底下人已经提早通知了余杭裴氏……

咒杀散人干脆将计就计,半路假意与父亲相逢,本想混入裴氏,结果被裴巍察觉出端倪,而咒杀散人则趁着裴巍疑心不重的时候,也下了毒,并趁机偷袭……

毫无防备的裴巍饮恨被囚,一路被带去了半月山庄,关在了地牢里。

而在于咒杀散人的对话中,他也逐渐得知事件真相,并意识到,有人“夺舍”了长子的躯壳。

“我直到现在,还难以置信,世间竟真有这般完美的夺舍之法。”裴巍心有余悸:

“若非他想留我的命,用阵法抽取裴某修为,恐早已横死在外。”

九州的修行体系里,的确有关于“夺舍”的术法,但限制极大,条件苛刻,远没有民间传说中那般离谱。

超出认知,加上被亲近人缺乏提防……季平安对裴巍的遭遇表示同情:

“那关于魔师残躯被劫一事,你是否了解?或者,对方言谈中是否曾提及,其与四圣教有联系?亦或关于夺舍的消息?”

裴巍摇头,说道:

“我被锁死在地牢中,与外界隔绝,他在身份暴露后,虽不再隐藏,但透露的情报极少,我只知道,他可能是几百年前的修士,这是从言谈中推测出的。而且,我怀疑他这样的夺舍之人不止一个。”

季平安好奇:“哦?为什么这样说?”

裴巍沉声道:“因为他曾说过,他必须尽快地变强,要比别人更快,可不想当别人的附庸……这是他口误时说的。”

比别人更快,否则就要当附庸?……季平安心中一沉,将这条信息默默记下。

但不确定,这是每个重生者都知道的,还是有人告诉他的。

说起来,朱寻这个重生者,不就是成为了“四圣教主”的附庸?但以为是老部下,所以心甘情愿么。

这帮人到底怎么联络起来的……季平安解开了一桩疑惑,却新添加了更多的疑惑。

他突然有些烦躁,迫切地想弄清楚,重生者们到底掌握着哪些信息。

“可先是朱寻,再是咒杀,我虽然找到了他们,但都没能审问出情报……”

“这固然有失手击杀的缘故,但反过来想,就算我这次成功抓住了咒杀,他会老老实实配合吗?不可能,就算他说了,我敢信吗?”

季平安活了一千年,对于这帮“老朋友”的性格再了解不过,没有一个蠢货,都奸诈的要死。

偏偏,占星术对“重生者”不起效果,这意味着,他也缺乏有效的手段“测谎”。

“也许,我的思路根本就错了,我一直在从城中的案子入手,想找到重生者获取信息。可会在城里作案,用滥杀无辜的魔道手段变强的,几乎都是我的敌人……抓再多,也得不到我需要的情报。”

“或许,正确的做法是寻找我的朋友们,或者起码是正道之人,如此才能问出答案。不过这也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倘若我不暴露身份,这些正道中人也不会说的……而贸然暴露身份,又不妥……”

“要么,我询问后将其杀了,要么,就是寻找那些我足够信任,我确信对方会替我保守秘密,不会出卖我的真正的朋友。”

季平安思忖着。

前者直接否决,无论是离阳、国师,还是季平安,他除了感情外,都没有辜负过任何人,做出有违本心的事。

骗取信任再杀这种事,与魔道何异?他不屑为之。

那就只剩下后头的选项了。

“值得我信任的人么……”这一刻,他脑子里浮现出一张张脸孔,比如神皇、比如张僧瑶……可是,去哪里找他们?

等等。

忽然,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名字,一个他足够相信,同时肯定就在余杭城内的名字。

“李先生?”

这时,躺在床上的裴巍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走神。

季平安收回思绪,歉意道:

“在思考一些事。好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裴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也显得颇为疲惫,点了点头:

“若有想问的,还可以再来。”

季平安起身告辞,转身朝门外走去。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随着裴氏这件事的爆发,关于“重生者”的情报,也终于不只局限于五大宗派与朝廷,而是开始被更低的势力所知悉。

若说以往,各方势力寻找“重生者”的行为还刻意隐蔽,努力避免被人注意。

可随着消息扩散开,接下来的寻觅与争夺,或许会逐渐从“地面”转入“地上”,不再做掩饰。

……

……

走出房门,等在门外的裴秋苇眼睛一亮,抿了抿嘴唇,欠身道:

“先生出来了。敢问还有何吩咐?”

不自觉的,她对待季平安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

季平安笑了笑:“不必这样拘谨,我还是喜欢你初次与我见面那天的模样。”

裴秋苇也笑了,轻轻吐了口气,浑身松缓了许多,她也更喜欢平等的相处模式。

季平安想了想,忽然说道:“不过,我的确有一件小事想请裴氏帮忙。”

裴秋苇露出好奇的神色:“什么事?”

季平安假意伸手入怀,摸索了下,扯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将其展开:

“我想请裴氏帮忙查一查,这只灯上画作的来历。”

这赫然,是他从河灯上扯下来的,绘制着“哆啦A梦”的那张灯笼纸。

想要寻找许苑云,又无法占星,季平安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就是发动裴氏这等大族。

当然,这个行为同样存在弊端,比如可能会将自己与许苑云暴露出来。

但一来,他还有“钦天监司辰”这个官面身份在,不怕暴露。

就算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大不了将马甲一撕,表明身份,钦天监调查城中异常事件,这个理由足够强大。

私人调查,会有嫌疑。

但若是官员调查,就顺理成章了。

至于牵扯出许苑云,无论他用哪种方法,找谁调查,其实都会或多或少引起注意,事急从权。

而且……只是查一个灯笼,大不了再编一套说辞,外人不可能明白这幅画的含义,当然也不会将其与重生者联系起来。

“画?”

裴秋苇愣了下,打量着纸上那副极为古怪,由线条组成的奇怪玩意,心说:

这也算画吗?

不过有教养的大小姐不会当面吐槽,当即说道:

“没问题。”

说完,她招手叫来自己的贴身丫鬟荷儿,准备叮嘱她拿画像去查,结果荷儿刚走过来就轻咦了一声:

“这不是莫愁姑娘的画吗?怎么在这?”

此话一出,裴秋苇明显愣了下:

“莫愁姑娘?”

荷儿“恩”了一声,说道:

“是啊,就是前天夜市,莫姑娘不是去秦淮河玩了么,就画了个这,在河灯上,回来后是她的丫鬟闲聊的时候说的,还给我们画了下,说这是猫,可猫哪里是这个怪样子嘛……”

荷儿吐着槽,突然注意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扭头就看到季平安死死盯着自己。

“莫姑娘,在哪?!”

……

万字,补昨天的短小无力

(本章完)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