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第33章 雪夜庆功

马晓琼说：“我能喝八两白酒！写诗的没点儿酒量咋行？”说完一加油门呼的一声冲进黑暗里去了。李涛见她神智相当清楚，也就放心了。

洗完澡躺到床上，窗外的北风呼呼刮着，衬得被窝好不暖和。念及还有两天即可完工，李涛心下一阵舒爽。再干活就是桃树发芽前的施肥了，可以休息两个月。

困意袭上来，一看时间，凌晨3点20，乖乖，多年没有这样熬夜了。回老家以后，他改变了睡觉关手机的习惯，因为媳妇在东莞，他心里有个牵挂。

微信来了短信。他看之前，猜想是马晓琼的，一看，果然就是她。这个时间，也只有她了——酒劲儿未消，正兴奋着呢。

发的是纪伯伦的几句散文诗：

而我说生活的确是黑暗的，除非有了渴望；

所有渴望都是盲目的，除非有了知识；

一切知识都是徒然的，除非有了工作；

所有工作都是空虚的，除非有了爱；

当你们带着爱工作时，你们就与自己，与他人，与上帝合为一体。

纪伯伦的散文诗，李涛有一本。这些句子他早就读过。他没回复，把手机调成静音，一会儿就睡去了。

大雪降落的头天下午，结束了桃园的初次整治。棵桃树全部补充了基肥，整个桃园深翻了一遍，同步跟进施肥。整个开支将近11万。

刘中义和李涛商量，带10个工人去镇上吃个饭，算是庆功宴，提前约好黄健。他俩的车载着工人去了镇上，因为一趟载不完，李涛跑了两趟。

马晓琼提前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一改一个多月的运动服，换了紫色羽绒服和黑色铅笔裤加上短靴，显得神采奕奕。

下午4点就收的工，每个工人都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相比大汗淋漓的劳作模样，整个儿的换了个人。他们在劳动成果里脱胎换骨，像雪里的梅花，多了些凌寒的香气。

黄健在整治过程中去了七八趟现场，和工人们早打成一片了。工人们刚坐上，因为活干完了心里彻底放松，马上笑闹开了。

这个说手磨起了泡；那个说白天太累夜里睡觉睡得可死了；有一个声音说真不容易干了一个多月；另一个声音说可以换个好冰箱了。

屋外冷风飕飕，漫天灰蒙蒙、阴沉沉，好像大雪马上要落下来了。屋里开了空调，暖气吹着，十几个人的体温和热情很快暖成一片，整个屋子像个暖炉。

李涛想着父亲在场，不好大闹的，叫刘中义放开了量喝，好好陪陪黄健和工人。喝醉了不怕！车放这里，我拉你回去！

刘中义想想也是，两个老板都悠着，客人咋能放开了？遂甩了外套，和黄健、李国清及工人划拳打老虎杠子。他酒量不很大，但脑筋好使，又有唬人的气势，就不大输。越赢气势越壮，一时间倒把工人喝怕了。

黄健见刘中义平实，心情大好，主动和刘中义划拳。他说，现在酒桌上没有划拳的了，你跟我碰几杯，我跟你碰几杯，意思意思就过去了。你们刚从外地回来，还念着老家的传统，不错！我陪你玩玩！他虽能赢得几招，奈何酒量不中，只得落荒而逃。

李国清被刘中义连赢带劝，连干了几杯。刘中义当着工人的面，嘴里喊着“老表”，对他极尽夸奖，给足了面子。李国清对于桃园的良苦用心就像他喝下去的白酒，辣着他，醒着他，奋着他。

李涛把控着局面，自己仅作少量应战。都知道他的职责，也没人攀他。他递一瓶白酒给马晓琼，道：“‘八两’大侠，女同胞就交给你了,争取出色完成任务！”马晓琼接酒，笑而不语。

偏巧这话让刘中义听到了，也是喝高兴了，道：“啥时候练成大侠了？谢道韫来了么？”

一屋子听不懂，只有刘中义、李涛和马晓琼相视而笑。李国清举杯道：“在座的都是大侠，确实辛苦了。我每天看在眼里，干活10个小时，这大冬天的，天短，真是从早上干到天黑，我敬你们一杯。”

队长敬酒，社员哪有不喝的？每人又干一杯。

正喝到兴头上，一个女工趴窗户上叫道：“下雪了！下雪了！下鹅毛片了！”

一屋人涌到窗前看雪，真是鹅毛片般的大雪，扯棉絮似的从空中飘飘洒洒地下来了。

工人打开了窗户，雪花悠悠飘进来，工人伸手去接，瞬间没了，笑成一团。女工们快活得像儿童，马晓琼竟蹦了几蹦，短发一鼓一荡，像雪地里荡着的秋千。

大雪的忽然而至，平添了酒兴。个个逸兴满怀，不觉间又喝了几杯。

回去的当儿，大家伙在饭店门口看着雪，叽叽喳喳议论着。因下雪前没下雨，雪已经给小镇披上白氅了。

黄健和马晓琼是别人开车一起送过来的，也可能怕喝多，都没骑电瓶车。李国清叫李涛送一下黄健和马晓琼。李涛一问路径，他俩正好一个方向。黄健先下，马晓琼后下，都在镇边上。

黄健和马晓琼都喝高了，幸而还没醉。李涛不放心，送黄健进了院子才返回车内。

马晓琼本来还够清醒，车子颠了一阵，头晕起来。下车时有点东倒西歪，几乎立脚不住。李涛看着危险，赶紧搀住她。恰此时，对面缓缓驶过来一辆车，车灯分外刺眼，在他俩对面几米远停下了。

李涛和马晓琼被炫亮的车灯吸得转过脸去，看着对面的车，李涛正想问对面开车的，干嘛用这么亮的车灯射人，车子又启动了。

对面炫亮的车灯刺着眼睛，李涛看不见开车的，这开车的不是别人，是贺雪梅的闺蜜张莉。她刚从南京回来一天，此刻送朋友回家，经过这里。

李涛搀扶马晓琼进院子的过程，被她看了个彻头彻尾。李涛进去后，她也发动了车子。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曾和贺雪梅笑谈，羡慕李涛忠厚老实有才华，说得贺雪梅心里像灌了蜜。看来这年头百分百纯净的人还是难找。

她的朋友也不知是哪根筋兴奋，竟然拍下了李涛搀扶马晓琼的那一幕。那一刻，万径人踪灭，漫天飞雪，街灯迷离，对面却有个男的搀着个女的，张莉觉得好不浪漫，她朋友拿出手机正拍着照呢，李涛和马晓琼转过脸来，两张脸和车牌号码全拍下了。

张莉认出是李涛和马晓琼后，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让朋友把照片发给她，并告诉朋友，照片不要乱发，这俩人是熟人。

张莉也是镇上人，对马晓琼自然耳熟能详。马晓琼的出众才华和三段婚姻史，在镇前镇后的好事者眼里，尤其是小小的文艺圈里，是茶余饭后消愁破闷的宝物，李涛才回来一个多月，这么快又和她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