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第89章 重逢畅饮

自大妹把存折拿走后，刘中华就开始郁闷。弟兄姊妹6个，他是老大，说话全然不算了，他感到挫败。那次顾广珍、罗红和大妹在桃园打架后，村里人的各种议论通过不同途径传到他耳朵里，坏话多过好话，这让他意外、吃惊。

他的观念里，老的留下钱，哪有出嫁女儿的份？但是种种议论使他不安，他为了排解苦闷，更爱喝酒了。

这天下午，他的一个老伙伴从外地回来了，这个伙伴叫许国庆，年轻的时候和刘中华靠骑自行车跑江湖。许国庆请刘中华到镇上喝酒，说是一帮老朋友聚聚。刘中华喜出望外，骑着他的男装摩托呼呼呼地去了。

在一个普通饭馆的包间里，围着桌子坐了6个人，刘中华仔细一认，全是年轻时候一起闯江湖的伙伴。

一番问候之后，刘中华才知道他们都是从外地回来的。他们都没什么文化，在外面收废品卖废品，摸到了门路，赚到了钱。许国庆是他们的头，今晚也是他做东。

刘中华多年没和他们来往了，有些不好意思。许国庆说：“咱弟兄5个念着你以前是个厚道人，哥几个玩得不错，一定要把你拉来，今晚不醉不归！”

刘中华受宠若惊。他看这5个弟兄虽然衣着普通，但说起话来比他时尚多了，国家大事也好，奇奇怪怪的新闻也好，都是他不知道的。他暗自惭愧自己长年憋在家里，啥见识没有。

酒至半酣后，开始乱扯些家常。许国庆问刘中华，腿是咋回事？刘中华说，喝酒后爬高盖房子，摔的。许国庆说，你也真是，干活不喝酒，喝酒不干活。今晚咱都不干活，不怕！又问：十几年前去过你家一次，刘叔70多岁了，身体还挺好的，现在该有90岁了吧？

刘中华说，几个月前已经享福去了。

许国庆说：“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现在的老人去世后一般都有几个钱，刘叔没留钱给你们后人吗？”

刘中华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了，几个月以来的郁闷得到排解。许国庆的问话勾起了他的牢骚，他想把心里话说出来给哥几个听听，看他们怎么说，反正他们过几天又出去了。

他把家里的实际情况说出来后，哥5个只有1个认为他妹妹们不该分钱，另4个认为妹妹们应该分钱。许国庆是偏向妹妹们该分钱的。

就着这个话题，一桌人说了各种各样的新闻，屋里热闹得像开茶话会。

这个说，有个孤寡老人，生前没一个亲戚去照顾他，死了后，堂妹啦表弟啦姑姑啦都去争遗产，结果闹到法院，法院一个也没支持，判给了邻居，因为是邻居一直在照顾。

那个说，有个老头子生了病，一直是孙子照顾，几个儿子都是大老板，没时间照顾。老头子临死前立遗嘱，手上5万块钱留给孙子。

许国庆说，你们说的都不精彩，我给你们说个精彩的，是我亲生经历的：

去年我在郑州坐长途汽车回来。那汽车是私家车，收费不高，服务很到位，发个定位过去，司机接到门口。所以，生意好得很。老板几辆车，白天夜里24小时不停。类似于滴滴的那种，只不过人家是大商务车，一次挤满可坐15个人。

刘中华听不懂“滴滴”是啥意思，也没好意思问。许国庆继续往下讲：

这种车有个很好的地方，就是能给病人提供方便，即便是瘫痪的。只要家人能给弄上车，司机就给带。当然，收费加倍，路上病人自己身体出意外，自己负责。

那次，我坐上车后，车子七一拐来八一绕，绕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工业区里去了，从一个曲里拐弯的小巷子推出来一个老太婆，老太婆坐在轮椅上，头毛白完了。

家人把老太婆抬到车上，司机专门给她留了个座位，家人没把老太婆固定好就走了，司机不放心，亲自动手，又加固了一次。

这个老太婆就坐在我旁边，她身上臭烘烘的，简直比猪圈还臭，一车人都捂鼻子。司机怕客人们发牢骚，只得跟大家解释。他说反正老太婆听不见，他就解释下——这老人有4个后人，都不愿侍候，那就每人3个月一轮流，一年临一次也就过去了。

麻烦的是，这4个后人各在一个地方：最近的也相距100公里。幸好大致在一条线。咋办呢？老人每3个月要做一次长途车。没有这种私家车的时候，轮到谁谁接；有了这种私家车后，省事儿了，直接交给司机。

“这不是折磨老人吗？这后人要遭天打雷劈！”哥5个中有人听得气愤，插言道。

许国庆说，你别激动，后面还有精彩的：

4个后人侍候着侍候着算起了帐：3个月一轮流太慢了，临到谁家谁家风险大，咋办呢？换方案！换成1个月一轮流。我靠！老人一年得坐12次长途汽车。

这老人一开始坐车还晕车，吐得厉害。后来练出功夫了，不吐了，还睡得特别香。我看她这两年还是老样，简直是越折腾越健康。

司机的话把车里的客人都逗笑了。客人们说三道四，议论得可起劲儿了。都说那4个后人是畜生，不是人。

一路上啊，我可是惨了，捂了一路的鼻子。我估计后人们都不带给她洗澡的。你们说说，中国现在这么牛逼了，还有这么落后的人，这种人的良心真是让狗吃了呀！

许国庆说完，引发了一阵热烈的讨论。

刘中华句句听着，他心里嘀咕：这哥几个在外面混还是见识多些，怎么知道这么多稀奇事？听他们说话，都是好懂大道理的样子，我真是落后了。幸亏我刚才只说了存折的事，没说侍候的事，要不然我可要坐不住了！他想起老三刘中义自己侍候12个小时，他和二弟落了个清闲自在。虽然没人说闲话，估计村里人都在暗地里议论呢！

他想着想着，愈发郁闷起来。那哥几个一番讨论过后，许国庆说：“刘中华最爱打老虎杠子，咱哥6个这么多年没好好聚一起热闹了，现在把筷子掂起来，咱们大战300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