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州 第九十四章 罢相

夜色沉沉，细雨如丝，陆镇安拖着疲惫的身躯，神情落寞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推开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院中的桂花树在雨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却无法抚平他心中的烦闷。

他径直走进书房，从柜子深处翻出一坛尘封已久的烈酒。这酒是搬家之时，国师西域带回的，一直未曾开封，今日却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他拍开酒坛的泥封，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陆镇安举起酒坛，仰头便往嘴里倒去。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点燃。他喝得又急又猛，酒水顺着嘴角溢出，浸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做一个闲散之人，有什么不好？”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苦涩。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悠长而孤寂。他望着那轮高悬的明月，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可以逍遥自在，远离庙堂的纷争，过那采菊东篱下的日子。可如今，他却不得不卷入这权力的漩涡，将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

“真是可笑……”他苦笑一声，举起酒坛又是一阵猛灌。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与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泪是酒。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思绪却愈发清晰。他知道，从今日起，他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皇命难违，君恩如山，他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月光依旧清冷，洒在他的身上，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的挣扎与无奈。

陆镇安举起酒坛，对着月亮遥遥一敬，随后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坛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靠在窗边，任由冷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心中却是一片空茫。

这一夜，雨未停，酒未尽，而他的心，却已沉到了谷底。

“臣再次弹劾丞相叶狄纵容家仆购买於田，影响长江水道安全

臣闻治国之道，首在安民；安民之要，首在治水。今丞相叶狄，位居宰辅，不思报国，反纵家仆强购於田，致使长江水道壅塞，危及万民生计。臣不得不冒死上奏，请陛下明察。

据臣查实，叶狄家仆自去岁以来，在长江沿岸大肆购置田产，强占民田达千顷之巨。其手段之卑劣，令人发指：或威逼利诱，或伪造地契，更有甚者，竟勾结地方官吏，以官府名义强征民田。致使沿岸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

更可虑者，叶狄家仆所购田产，多位于长江要冲之地。为扩充田亩，竟擅自填塞支流，修筑堤坝，致使长江水道日渐狭窄。每逢汛期，江水泛滥，淹没良田无数。去岁秋汛，沿岸三府十二县受灾，百姓死伤逾千，皆因水道不畅所致。

臣曾多次上奏，然叶狄倚仗权势，百般阻挠。其党羽遍布朝野，每每以“治水工程“为名，为其开脱。实则所修堤坝，皆为私利，非为民生。臣恳请陛下明鉴：

其一，着令有司彻查叶狄家产，追查其不法所得；

其二，立即拆除私筑堤坝，疏通长江水道；

其三，严惩涉案官吏，以儆效尤；

其四，抚恤受灾百姓，归还被占田产。

臣知此举必招致叶狄报复，然为社稷计，为民生计，臣虽万死，亦在所不辞。伏乞陛下圣裁。

隆武帝端坐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叶狄偷眼望去，只见皇帝目光如炬，心中不由一凛。朝堂之上，群臣屏息，唯有长公主微微颔首，示意御史继续陈奏。一时间，大殿之内，暗流涌动，山雨欲来。

叶狄听闻御史的弹劾，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抬眼望向隆武帝，只见皇帝面色沉凝，目光如深潭般难以揣测。朝堂之上，寂静无声，唯有殿外风声呼啸，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隆武帝缓缓起身，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叶狄身上。他沉声道：“叶卿，御史所奏之事，你可有辩解？“

叶狄连忙出列，跪伏在地，颤声道：“陛下明鉴，臣对家仆所为毫不知情，定是有人诬陷于臣！“

隆武帝冷笑一声：“不知情？朕已收到密报，你府中账册记载得一清二楚，这些田产皆由你亲自过目批示。你身为丞相，不思报国，反而纵容家仆强占民田，堵塞水道，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灾祸连连。你可知罪？“

叶狄浑身颤抖，连连叩首：“臣知罪，臣知罪！求陛下开恩！“

隆武帝目光如炬，厉声道：“来人！摘去叶狄冠带，押入府中禁闭，听候发落！“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将叶狄的官帽摘下，褪去朝服。叶狄面如土色，瘫软在地，被侍卫拖出殿外。群臣见状，无不心惊胆战，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隆武帝环视群臣，肃然道：“朕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以民为本。今日罢免叶狄，以儆效尤。望众卿以此为戒，恪尽职守，勿负朕望！“

长公主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她缓步上前，轻声道：“陛下英明。叶狄一案，还需彻查其党羽，以肃清朝纲。“

隆武帝点头道：“皇妹所言极是。此事就交由大理寺和御史台共同审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朝会散去，群臣鱼贯而出，各自心怀忐忑。朝中与叶狄过从甚密的官员，则如坐针毡，纷纷设法撇清关系。